赤膽農王――方誌敏(4)
徐大妹的兒子王老五是贛東北省工會常委,他在前往弋陽樂河組織船幫工會時被敵人逮捕。在弋陽縣城對面的河灘上,敵人先用禾斛蓋住他的身體,用煙熏,接著用馬刀活活將他分屍四塊,剖開胸膛,掏出心肝肺丟到河裡,砍下頭顱懸挂在城門示眾。
王老五慘死的消息傳遍根據地,聞者無不憤怒。徐大妹當時在省工會當保管員。方誌敏派人將她接到蘇區首府葛源,安慰她,問她有什麼要求?
「我只有一個要求,派我回弋陽工作。」徐大妹是位堅強的母親,復仇的怒火已經燒乾了她的眼淚。
「你是樂平人,對弋陽人地兩生,去那裡能做什麼?」方誌敏拿出六十元錢,勸道:「你還是回老家去吧。」
「不!」徐大妹堅持道:「我兒子是在弋陽犧牲的,我要到那裡去,殺不了敵人,咬他們一口也是好的!」
方誌敏堅決不同意:「那裡沒有建立黨的支部,沒有蘇維埃,你去很危險。」
徐大妹根本不聽勸,轉身就往外闖。方誌敏急了,狠狠地一掌拍在桌子上,大聲吼道:「你以為我不想報仇嗎?我的弟弟方誌慧,我的叔伯方高顯,我的堂兄方遠輝、方遠傑都是在弋陽犧牲的,我做夢都想為他們報仇。但是,我們是革命者,不能憑血氣行事,要講策略,守紀律。根據地剛剛失去了一位英雄的兒子,不能再失去你這位英雄的母親!」
方誌敏講到激動時,熱淚盈眶。徐大妹也掉下了眼淚,不再提去弋陽的事,而是要求繼續留在紅軍隊伍里工作。後來,她擔任了省蘇維埃政府副主席。中央幾次來電調徐大妹到中央蘇區去,方誌敏堅決不同意,原因是從閩北到中央蘇區有八十餘里封鎖線要通過,徐大妹是個小腳,行動不便,方誌敏怕她被敵人擒獲。
第三次拍案而起是在「肅反」中。為救出無辜同志,方誌敏仗義直言,結果被關禁閉,險遭殺身之禍。
方誌敏發火動怒從不為個人或家庭,即使是親人蒙冤受屈、遭受不公正待遇,他也從不多言,相信組織上能夠妥善處理。做他的親戚,好處沾不到零星半點,但吃苦受累總是首當其衝。對此,他的堂弟方誌純體會最深。
一次,中央下令紅十軍開赴中央蘇區參加第四次反「圍剿」鬥爭。紅十軍絕大多數指戰員,都是閩浙贛的工人、農民,故土難捨,不大願意離開家鄉。方誌敏找到擔任師長的方誌純:「紅十軍奉調到中央蘇區去,有的同志想不通,不想去。這種情緒不好,要服從中央的命令。你是贛東北的『老人』,是領導幹部,又是我的弟弟,你要帶頭去。」
方誌純接受命令,與邵式平一起帶領紅十軍來到瑞金,調任紅十軍三十一師政委。在中央蘇區期間,方誌純因講實話被戴上三頂帽子:「懷疑中央」、「散布悲觀論調」、「不顧群眾死活」,後來又步步升級,被關押受審。政治保衛局將他吊打三天,逼他承認是國民黨「AB」團。第三天晚上,審訊人員來問:「你還有什麼話要說?」方誌純知道,這大概是最後的時候了,他說:「你們願意殺就殺,我無法攔住你們。我決不是『AB』團,我不是反革命!我有一個要求,請替我發兩個電報,一個給項英同志,一個給方誌敏同志,向他們報告一下。」第四天早晨,保衛局的人將方誌純從樑上放下來,和顏悅色地說:「對不起,你受委屈了,吃早飯去吧!」方誌純一打聽,原來項英接到電報后,立即複電,說方誌純是個好同志,他願以生命作保!
自始至終,方誌敏未插手弟弟的案件。
然而,對於素昧平生的黨內同志,只有他們含冤銜屈,他總是第一個站出來說話,無論對手是誰,無論形勢何等險惡。
曾洪易,被閩浙贛蘇區軍民稱之為「災星」。1931年7月,他作為「中央代表」來到蘇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剝奪方誌敏對黨和軍隊的領導權,然後開始了大規模的「肅反」運動,把尖頭對準了黨內以吳先民為代表的「反對派」。
人們都怕「曾代表」談話,凡是談過話的人輕則撤職查辦,重則公審槍斃。背地裡,大家都稱曾洪易為「曾閻王」。眼看一個個熟悉的幹部以各種名義被誅殺,眼看黨內、軍隊內和政權機關人心惶惶,方誌敏無法保持沉默。
他在省委會議上,面對權傾一時的「欽差大臣」,提出質問:「閩浙贛黨內是壞人多還是好人多?如果是壞人多,根據地和紅軍怎麼能夠從無到有、從小到大?如何說是好人多,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地懷疑一切,是否有問題?」
曾洪易咄咄逼人:「在你方誌敏的眼裡,根據地就沒有壞人了?」
「有,但是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多!」
會後,在曾洪易的授意下,**贛東北省委發出《關於「肅反」勝利中的經驗教訓》,殺氣騰騰地發出最後警告:「如果還有誰對吳先民的反革命表示懷疑,這不僅是簡單的思想上、客觀上幫助了反革命的錯誤,而且他的本身事實上就是自覺的反革命!」
曾洪易劃下道來:誰幫吳先民說話,誰就是反革命!
大多數幹部都沉默了,但有兩人挺身而出,激烈地爭辯,他們的聲音吸引住全體軍民的注意力。
這兩人就是省蘇維埃主席方誌敏和省軍委主席邵式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