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護送王任重(1)
黨內鬥爭越來越令人不可捉摸了。「文化大革命」開始,中南局第一書記兼湖北省委第一書記王任重奉調到了北京,任中央「文化大革命」小組副組長,緊接著,由於世人難以知曉的上層政治原因,他又被排除出「文化大革命」領導小組,「靠邊站」到海南島去了。王任重從海南島回到廣州時,中南局又把保護王任重的任務交給了姨父。
這是一個十分棘手的保衛任務。武漢紅衛兵派來了「猛揪王任重代表團」,北京的造反派「井岡山」接踵而至,廣州本地的造反派也蜂擁而起,都把矛頭指向了王任重。王任重按照**的「最高指示」,出面接受紅衛兵的批判。姨父隨時跟著他,保護他的安全。一天下午,武漢的「猛揪王任重代表團」在越劇院排練場批判王任重,天黑散場時,紅衛兵突然蜂擁而上,把姨父和保衛人員擠到一邊,把王任重拉上一輛中吉普,開車就跑。姨父帶著保衛人員開車急追,追到中山醫學院門診部,又中了紅衛兵的「金蟬脫殼」之計,紅衛兵把他們引上二樓,卻從醫院後門把王任重拉走了。
主管豫、鄂、湘、粵、桂五省(自治區)的中南局一號人物被紅衛兵搶走了,下落不明。中南局正急著到處找人,痢疾桿菌又不是時候地在姨父腹內造反,他腹瀉、發燒,躺在家裡起不來了。
中南局書記處常務書記金明出面,在中南局傳達室與搶走了王任重的武漢紅衛兵進行了艱巨的談判。一個只有五六平方米的小屋子裡,擠了一屋子的人,沒有開燈,給談判蒙上了濃重的陰影。金明為了避免三個地方的造反派因爭奪王任重發生衝突,就跟武漢紅衛兵達成「君子協定」,武漢紅衛兵把王任重交還給中南局,由中南局派人護送王任重回湖北省委,武漢紅衛兵可派十名代表參加護送。姨父剛剛吃了葯,就被人從床上叫起來,奉命來到進行談判的小屋。金明在門外的黑影里交代他:「你帶上幾個人、三部汽車,馬上接出王任重,然後用飛機送回武漢,由你接,由你送,要保證任重同志的安全。」
姨父帶三部汽車和四名安全保衛人員,由武漢紅衛兵領路,去到他們隱匿王任重的中醫學院學生生活區,接出了王任重。王任重已經吃了安眠藥,又被突然弄醒了,暈頭轉向地走不成路,是被人架到汽車上的。這時,北京來的紅衛兵、廣州本地的造反派都在四處尋找王任重。姨父不敢停留,上了汽車就直奔白雲機場。
姨父事先來不及跟民航局聯繫。汽車到了白雲機場門口,他在哨兵亭子里給廣州民航局副局長高天雄打了電話。高天雄命令哨兵放行,他們才進了白雲機場的飛行員招待所。姨父對高天雄說:「中南局書記處要我送王任重同志回武漢,你現在就派一架飛機,我要馬上送他走。你現在就打電話,讓中南局書記處證實這個事情。」高天雄說:「用不著,我相信你,我現在就給你派專機。」專機機組人員都在各自的家裡睡覺。他當即打了電話,通知機組值班室,機組人員要立即到位;又通知調度室,馬上把機庫里的飛機拉出來。
這時,天將亮了。王任重身邊只有兩個人,一個是他的秘書、當過**「水上衛隊」隊員的曹志勤,還有一名醫生。王任重疲憊不堪,卻又睡不成覺,曹志勤讓他吃了兩次安眠藥,他裹著棉大衣躺在那裡,像一根軟軟的麵條,幾乎完全昏迷了,大家就把他抬到樓上睡覺去了。一同來到機場的「猛揪王任重代表團」的十名代表,各自披上了招待所的毯子,也休息去了。與此同時,特效藥已經排除了痢疾桿菌的干擾,姨父開始制訂「應急方案」,以洗雪中了「金蟬脫殼」之計的恥辱。
他必須從最壞處著想,如果此次行動泄露了風聲,廣州和北京的造反派來機場搶奪王任重,最快也得一個小時。他問高天雄,準備工作用一個小時行嗎?高天雄說,行。他又問,飛機起飛后的氣候怎麼樣?高天雄說,氣候有問題,長沙、武漢都在下雪,雪一化,跑道上結一層薄冰,降落有困難。他又問,有沒有備用機場?高天雄說,廣州西郊南海縣有一個很小的備用機場;樂昌以北、郴州以南,有一個軍用轟炸機機場。他又問,造反派如要衝進機場搶人,而武漢機場又不適合降落的話,我們可不可以先把飛機拉起來,到備用機場降落?高天雄說,可以。姨父即向隨他行動的保衛幹部下令,把所有汽車開到招待所門口,統統把車門打開;所有司機都要坐在駕駛席上待命,隨時準備開上停機坪登機。
姨父又在一支接一支地抽煙。值得憂慮的是,十名造反派代表也要一同登機,一路同行。他問高天雄,飛機上天後,萬一有人不規矩,有沒有辦法對付他?高天雄又問機長,機長說,好辦,只要把飛機拉到天上,要是有人不老實,我「嘩」地一下拉上去五百公尺,再「嘩」地一下甩下來五百公尺,三甩兩甩,他就給我規矩了。姨父還不放心,又問自己,如果有人動武,強行要飛機改變航向怎麼辦?他想了一個應對方案,卻必須得到中南局的批准,而中南局書記處的書記們都躲起來了,只有一個可供聯絡的電話號碼。他馬上按照這個號碼打了電話,是中南局常委李爾重接的,姨父向他講了自己的憂慮,李爾重問,你的意思是什麼?姨父說,我們可不可以帶槍?李爾重說,你等一下。停了片刻,再接電話的是金明。金明說,可以帶槍。他又問,准許我帶幾支槍?金明說,由你定。姨父放下電話,就派一名保衛幹部騎摩托車返回機關拿槍。姨父和四名保衛幹部,一人一支「七六五」手槍。當過兵的人有了槍就有了膽。姨父至今還記得四名保衛幹部的名字,其中有中南局保衛處副處長張太倉,有給陶鑄開過汽車的王占鰲。造反派代表正在睡覺的時候,他們把手槍揣到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