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章 他人口中的泩城
三不管地帶，群山枯黃一片，少見綠色，河道兩旁倖存的青綠被大量湧入的災民挖得所剩無幾。
曾經人口凋零的三不管地帶成了災民們的天堂，這裡有水，有草根，有魚，有海鮮...還有大山裡弱肉強食倖存下來的野獸。
起初，大河淺水，災民們享受了一段愜意生活，褲腳都不用卷下趟河魚兒滿載，三歲小娃也能捕得幾條魚。
漸漸河水越來越淺，魚兒越來越少，許多災民便開始自發組織起隊伍，或下海捕魚，或進山挖陷阱捕野獸，人逼至絕境，十八般武藝無師自通，為了能活著可尋摸出千般主意。
曾經冷冷清清的群山如今人頭攢動，到處可見窩棚。
今日，衛大福祖孫倆在大山外圍趴弄一天，逮到兩隻山鼠，山鼠慣愛在洞里存儲糧食，倒是比兔子、野雞等小動物存活的更久。
今日收穫頗豐，衛大福乾癟的臉龐添了几絲喜色，回到山下將孫兒安置在窩棚道：「誠兒，你好生呆在家莫要亂走，爺爺去河邊打整山鼠，一會回來給你燉肉吃。」
衛誠點點頭：「爺爺你快些回來，天要黑了，路不好走。」
衛大福手拎破瓦罐：「好。」
河邊幾名身強體壯的漢子在打整一隻花豹子，衛大福梭下河岸，瞅著河床上的大豹子眼裡滿是羨慕。
山裡組隊的人不愛跟老弱婦幼組隊，他拖著七歲的孫兒幾次想加入進山捕獵的隊伍均遭到拒絕，無奈只能獨自帶著孫兒在山外圍尋摸些小動物，近日愈發難獵到食物，衛大福難免焦慮，這會見著幾人忍不住上前想與他們套套近乎，也好給孫兒多尋條後路。
幾名漢子瞄到陌生人靠近，立即大聲喝止：「老頭，站住，不許再往前走。」
食物面前大家都相當謹慎，哪怕對方一個人，還是個老頭，那也要小心應對，極度缺乏食物的年代，誰知道會發生什麼，小心些總歸沒錯。
衛大福頓下腳步憨厚的笑了笑：「我沒惡意，我看你們獵的大豹子心下好奇，欲過來一觀，順便想跟各位壯士取取經。你們看，我有食物。」他晃晃手上的瓦罐，誠實道。
其中一名漢子道：「噫～你不是前幾日央著加入我們隊伍的那個老頭嗎。」
衛大福連連點頭：「正是在下，壯士，不知你們能不能重新考慮考慮，我身子骨尚算強健，幫你們打打下手也好的啊。」
那名漢子擺手道：「不成，不成，你那身子骨怎稱得上強健，一把老骨頭進啥山呀，現在山裡的野獸猛著呢，何況你還拖著一個小娃，你要有個三長兩短那小娃可就活不成了，你還是老老實實逮你的小山鼠吧。」
衛大福懇求道：「我今天才四十一，身子骨好著呢，一把子力氣...」
漢子上下打量他一番，斷然拒絕道：「莫要糊弄我等，莫要多言，咱們不會收你的，離遠點，離遠點。」
衛大福幾番懇求未果，黯然神傷蹲河邊清理山鼠，怨不得別人，半載長途跋涉，風吹日晒，長期啃樹皮，吃不好睡不好又要照顧孫兒，四十壯年看起來實像六十歲的老翁。
如今的世道誰會願意收留一個看起來毫無用處的老翁。
「誒，吳哥，你說今日那漢子所言可真？」幾名漢子一面打理著豹子一面閑聊著。
吳磊刀口上下刮乾淨腸子內臟，說道：「我估摸幾分真幾分假，過兩日咱們去瞧瞧。」
另一名漢子一臉不信：「我看不真，世上哪有那麼好的事，別談大災年間便是風調雨順的年頭也找不到這般便宜的美事。」
「就是，就是，我也不信，做一天工給三斤細糧，未免太玄乎，甚至不分老弱皆可定居城裡，這地界哪來城池，我看他八成是在吹牛，吹得跟仙界似的，我斷定他定是存了一肚子壞水，想把咱們忽悠走好獨佔山裡的野獸。」
「我看不至於，這裡大山連綿起伏，犯不著費盡心思爭山頭，何況那人是回來收拾家當搬去他口中的泩城，為了忽悠咱們總不至於把家都扔了吧...」
耳聞兄弟們議論紛紛，各執一詞，吳磊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一切等我們看過不就有結論了。」
挑起這個話頭的漢子應道：「大哥說的有理，到時真如他所言，咱們也搬過去，吃吃細糧過過神仙日子。」
吳磊低頭道：「嗯，我倒希望他所言不虛。」
尖著耳朵聽完幾名漢子言語中的內容，衛大福像是看見了曙光，挪挪腿，懇切巴巴道：「各位壯士，將才你們言及的泩城在何處啊？可否為在下指明一二？」
吳磊抬頭：「怎地，你想去？」
衛大福頭如搗蒜：「想去！」
吳磊道：「我們也沒去過，聽人說了一耳朵，是真是假未可知，如此你還去嗎？」
衛大福斬釘截鐵道：「去！」
吳磊挑挑眉，這老頭年輕時應該是條漢子，語氣稍緩道：「順著河道入海流一直走，大概一百五十里左右，老哥，我先聲明哦，消息出自旁人嘴，具體情況咱們一點也不清楚，你若去了有啥一差二錯可怨不得人。」
「不怨，不怨，多謝壯士直言相告。」衛大福一鞠到底，言謝一番，隨後忙不迭舀了一罐水，腳步匆匆離開河邊。
吳磊扭頭瞅瞅消失在夜色下的身影，嘆聲嘟囔：「謝啥啊，這世道半點不由人，大家活著都不易啊！！」
衛大福回到窩棚，給孫兒燉了一隻山鼠，肉全給孫兒吃了，自個把剩下的湯喝凈，將另一隻山鼠烤乾裹布袋裡。
衛誠問道：「爺爺，你把肉留起來做甚？」
衛大福笑道：「留起來給你做乾糧，咱們祖孫倆又要趁夜趕路了。」
衛誠小臉垮垮地：「爺爺你不說咱們就住在這裡嗎？」他不想離開，這裡有肉吃，比趕路好太多太多。
衛大福摸摸他頭道：「山裡的食物不久定會被大夥尋摸的一乾二淨，爺爺帶你去一個有糧食有肉的地方，以前你不是很喜歡縣城嗎，那裡應該比縣城要好。」
衛城髒兮兮的臉綻放出笑容：「真的嗎？」
衛大福使勁點頭：「真的！」雖然他也不確定，但他衷心盼望自己的期待不會落空，言一句真的他的內心更堅定了一分。
「走咯！」衛大福背著孫子朝著希望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