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校外的偶遇

「下節是李老師的課吧？」早倩問。他們的班主任可比勞技課的這個李老師好多了，他們遲到個兩三分鐘根本沒關係，課堂氣氛也很活躍，甚至可以隨意開各種無傷大雅的小玩笑。

「是啊，估計就要分析考卷了吧。」徐雯茜若有所思地說。

「啊——不知道我錯哪裡，如果又是粗心的話會被我媽說死的。」早倩捂住臉，其實93分已經很好了，班裡還有很多80分以下的，為什麼媽媽就是意識不到這點呢？況且她在外面的奧數班學的那些東西根本就沒用。

「你一直都說你媽對你挺嚴的，好像比我媽嚴多了。」

「不是『挺』嚴的，是『超』嚴的啊！」早倩仰天長嘆，「連微信都不給我用，每次都考年級前三就讓我重新可以玩手機，但這種事情怎麼做得到嘛！而且她好像從來沒有發現過我的優點。」

「怎麼說呢？望女成鳳型的家長吧？」徐雯茜說，「我家是我爸爸對我嚴，我媽還好點。但聽起來你和你媽關係不好啊？」

「不冷不熱的那種吧。」早倩嘆了口氣，「不過我的情況比起郭玉婷來要好多了。」

「啊，我想起來了。」徐雯茜恍然大悟道，「她以前好像跟我提過一次，她跟她媽媽相處得不好。我記得她爸媽好像是離婚了還是怎麼了？」

「離婚了。」早倩點頭承認，「一直都是她媽媽帶她，她媽媽脾氣又不好，和她爸離婚後還把各種男人往家裡帶，總之就是從來沒有考慮過郭玉婷的感受——就是那種人。」她評價道，徐雯茜認可地點點頭。早倩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拍腦袋：「你說她今天沒來上學會不會也是因為和她媽媽鬧彆扭了，結果被禁足了？」其實這樣的情況預備也發生過一次，那是普通人的家庭中絕對無法想象到的情況。「如果她是生病的話她會跟我說的，就算我沒法回復她，半夜裡我也能看到。」

「嗯……很有可能啊。」徐雯茜愛莫能助地聳聳肩，「但這種事情我們真的沒辦法干涉，她們只能自己和解啊。」

早倩沉默著點點頭。然後，她們穿過秋風遍掃的花園，回到了教室中。周欣媛朝她們露出了一個大大的微笑。這時，李老師走進了教室，班級里瞬間靜了下來。這就是兩個李老師不同，他們的班主任不需要任何話語就可以用氣場鎮住他們，這是勞技課的老師怎麼也學不來的。

「好了，這張卷子有幾道是難題，講起來要花點時間，我先把卷子發下來，然後我們佔用五分鐘的下課時間。」他用理所當然的口氣說道，班級里哀鴻遍野，但沒人提出異議。

嚴英姿將測驗捲髮了下來，早倩終於可以知道自己錯哪些題了。還好，錯的是最後一大題的第三小題，外加兩道填空。那麼就是說最後一題的解法徐雯茜是對的咯？她伸長脖子看向雯茜，對方正好將卷子的反面豎了起來，結果她也是錯的。不過這下媽媽應該不會再說自己粗心了吧，這三道題我是真的不會。她開始認真聽李老師講解這些難題。講完最後一道填空題時，他道：「這次的卷子是學校自己出的，因此出的有些偏，但你們都懂了嗎？」

全班響起一片整齊的「懂了」，李老師苦笑，「你們都說懂了，那我就隨便找一個人上來說說這道題的解題思路——席英睿，就你好了。」全班一陣喝彩，被點到名字的席英睿一臉茫然，「老師，我沒說我懂了啊。」

「那你瞎起什麼勁，就你了，上來說說，我把黑板給你。」李老師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

席英睿認命的樣子，「李老師，您是點讀機嗎？」

「什麼？」李老師沒有聽懂這個冷笑話，但他本人其實也是個冷笑話高手。

「您真是哪裡不會點哪裡啊！」他調侃道，李老師倒也不生氣。結果一來到講台上，席英睿的臉上又浮現出了那自信的迷之笑容。席英睿一天到晚微笑，彷彿整個世界就是個秘密的玩笑，而只有聰明的他能夠理解。看到他那自信，早倩還真以為他能解出這道題，但其實早倩自己也沒聽懂。結果……席英睿照舊什麼都不會，迷茫地站在布滿粉塵的黑板前。

「就知道你們不懂裝懂。」李老師上來奪過席英睿的粉筆，然後把他打發下去。「我上課節奏一向很快的，你們要是有不懂的就隨時提問，知道了嗎？」

「知道了——」又是整齊的回答。

「你們要是什麼都知道了，要我做什麼？別人的缺陷就是我存在的理由。」李老師說，然後用粉筆在黑板上重新寫出了解題思路。早倩看見回到位子上的席英睿在竊笑。他就坐在自己前面的位置上，考試的時候他也一直心不在焉的樣子，甚至還敢冒險讓自己傳紙條給虹翼。不……現在還是不要想虹翼。

「如果按照你們現在的狀態，即使有沒聽懂的題目也不敢題目，是很難撐到初三的。到時候中考就有的你們受了。」李老師寫完解題思路，然後開始一步一步地講解。「隨便抽一個人上來就答不出，你們之中又有多少個人在混日子？」早倩相信李老師不是隨便抽一個人的，他絕對是有意針對席英睿，因為全班他是數學最差的。「還有席英睿，」李老師續道，「以後多點自覺，禮拜五的監考老師都跟我說了，考試的時候就你小動作最多。」全班一片噓聲，席英睿又笑了起來，甚至還比出了一個v字手勢。

「這次考試考得不好的人，如果現在還不認真聽，小心明天二日營我讓你們整天待在我身邊！別人在那裡玩，你們就在這裡做作業，我那裡還有一沓卷子呢！」李老師放下狠話，全班這才不敢出聲。早倩看見席英睿又和旁邊的人聊了起來。李老師注意到后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但沒有多說什麼。

他肯定不用擔心這種問題吧。寧早倩忽然不由自主地看向右邊的虹翼，卻發現他也在看著自己。兩人的目光接觸的那一剎那，早倩滿臉通紅，迅速轉移了視線，心劇烈地跳動。

隨著最後一線日光沉落西天，灰暗的白晝轉為黑夜，他們放學了。明天就是二日營的日子，不知為什麼校長突然將日程提前了，今天晚上早倩就要和媽媽去買零食。其實媽媽本來是主張做好便當讓早倩帶過去的，但在早倩的一再要求下，她只好妥協，打算在吃完晚飯後帶著早倩去超市購物。她和幾個朋友熱切地討論著這件事，甚至已經決定了明天要先去玩哪裡——畢竟世嘉都市樂園和長風公園都是她們以前去過的地方。

晚飯結束后，媽媽按照約定和她去超市購物。結果這一逛就是兩個小時，她買了大袋小袋的零食，然後在回家的路上經過了那家星巴克咖啡店。早倩纏著母親要進去吃夜宵。媽媽嗔怪：「才剛吃好飯就要吃夜宵，你不怕變胖啊？」怕啊，但是嘴饞了嘛。最終媽媽跟著她進了星巴克，並對她說：「你要吃什麼自己去點，我去那裡坐一會兒。」

「你不吃嗎？」早倩問。

「我不餓，晚飯吃飽了。」說著，媽媽就坐到後面的沙發上，將早倩的零食放到了一邊，然後拿出了手機。

早倩翻了個白眼，然後走到吧台前排隊。今天人還挺多啊。突然，她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背影。不。不會是他。早倩自我催眠地否認，前面那人轉了過來，紅暈立刻爬上早倩的雙頰。虹翼看到她之後也很吃驚，「你也來喝夜宵嗎？」早倩麻木地點點頭，即便不用手觸摸也能夠感受到兩頰上滾燙的熱量。

然後虹翼沒有再說話，他的臉也紅通通的。他用手指把汗水浸濕的頭髮往後撥。他的頭髮又粗又厚，亂成一團，如墨水般漆黑。他的嘴唇上剛長出點鬍鬚。在輪到他之後，他大氣地對服務員說了一句：「我要一杯咖啡。」

「請問先生您要哪種咖啡？」服務員禮貌地問。

「呃……隨便啦。」虹翼客氣地說。他不會是第一次來這裡點咖啡吧？「我的意思是，拿鐵就好。」他回答，然後服務員拿出了記號筆，「請問您的名字？」

「啊？」虹翼不知所措。看來他真的是第一次來這裡。還是說只是想要耍帥裝成熟所以才點了咖啡？「呃……我叫虹翼。」他說，「我是要寫上去嗎？」

「是的，也請寫上自己想要的配方。」服務員微笑道。

虹翼終於走完了流程，然後前去等咖啡做出來。早倩走上去，「我要一杯巧克力星冰樂。」

她等著領自己的飲料，虹翼的先好了。他接過咖啡喝了一口，差點吐出來。早倩在心裡偷笑：他真的沒喝過咖啡，所以才會被苦味嗆到吧，剛剛又沒有明確地寫上自己想要的配方。她的星冰樂也好了，她上去喝了一口，這才注意到虹翼看著自己。她的臉又紅了起來，兩人走向不同的地方，早倩走到了媽媽的旁邊。

「那男孩是誰啊？」母親問道。

「呃……一個同學。」早倩低頭認真地喝飲料，不讓媽媽察覺到自己的臉紅。但顯然，媽媽已經意識到了什麼，但沒有說破。她的心在悸動，這種感覺，就是「喜歡」嗎？那是周欣媛體會不到的，真正發自內心地喜歡一個人時的感受。起碼她是這麼認為的。

當晚，她做了一個噩夢。夢中出現了李老師和媽媽重疊的身影，告訴她要遠離那個叫虹翼的男生，他不是個好傢夥，自私自利、陰鬱晦澀，跟他在一起不會有好結果，甚至在他身上只有陰鬱、鮮血和死亡。突然，人影消失，虹翼的臉孔清晰地浮現。早倩曖昧地看著他，但虹翼的臉皮突然脫落，下面是一張魔獸的臉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