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0無雙是我的兒子
說完,教主逼近了洛櫻一步,高大的身影籠罩下來,讓洛櫻更覺得窒息,不由的,她往後退了一步。
教主停下了腳步,眼睛里寒意更甚,冷冷的笑了一聲:「看來你還是不能接受我。」
洛櫻的氣息又是一滯,看著他漆黑無光的眼睛,沉默了一會兒,抬頭看著他道:「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你讓我如何能接受?」
「難道你知道了我是誰,就能接受嗎?」
「……」
洛櫻默默搖了搖頭。
他從鼻子里輕嗤一聲,臉色比這屋外的風雨還要冷:「既然結果都無法改變,那我也沒必要讓你知道我是誰。」
「可是你為什麼會知道我是誰?」
這個問題一直糾纏著她,讓她每每會在噩夢中驚醒,雖然她問過他這個問題,知道他並不會回答,可是她還是忍不住想問。
他一動不動的看著她,眼睛里沒有一絲漣漪,幽幽道:「因為我們是同一種人,我們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同一種人……」她不明所以的看著他,眼睛里的疑惑更甚,「難道你也是從地獄里走出來的人?」
他幽涼一笑,對她的問題不置可否,反問道:「你說呢?」
「我……不知道。」
如果和她一樣都是重生之人,她實在想像不出,他是誰。
記憶里,沒有誰,像他這樣會帶給人這樣強大的低氣壓,讓人感受到一種生人勿近,冰冷徹骨的感覺。
「總有一天,我會讓你知道的,不過……不是現在。」
長清,你知道嗎?
其實,你早就知道我是誰了,只是你一直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你無法接受在你心裡近乎完美的阿離哥哥會是這樣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你更加無法接受,我的冷血,我的殘忍。
雖然,我們都想要復仇,可是最終想要的東西不一樣,你做事有你的底限,而我,永遠沒有底限。
「既然你不肯說,那我也就不勉強了。」她已經猜到他不會告訴她,所以得到這樣的回答,她也沒有什麼可失望的,只是內心深處總隱隱的覺得有種被窺視,甚至是被完全看穿的感覺。
一個人,被另一個看穿,而你卻連這個人隱藏的真正身份都不知道,這種感覺相信擱在誰身上,誰都不會覺得好受,一點安全感都沒有。
想了想,又道:「不過,我還是真心的謝謝你救了無雙。」
「我說過,你不必言謝。」他低頭看著她,眼神冷的幾乎要將她凍結在瞳孔里,讓她再也離不開他,「我救他,不僅僅是因為你,更因為無雙只是無雙,這天下獨二的無雙。」
聽了他這樣的話,她覺得很奇怪,現在再回過頭來細想想,當她到蓮月教找到他,跟他說到無雙得病死了的時候,他的表情似乎有絲不對,而且,剛剛他為無雙醫治的時候那樣溫柔,害怕自己的手指冷會讓無雙覺得不舒服,施針前,還特意將手浸到了熱水盆里泡了泡。
她疑惑的看著他,想了想,開口道:「彷彿,你對無雙很特別。」
「嗯。」
「……」
她想要再追問,可是想到剛剛的那個問題他都不肯回答,再多問,又怕探到他的隱私,想了想,還是閉上了嘴。
忽然,他輕輕的問了一聲:「你想知道為什麼嗎?」
「想。」她毫不猶豫的點點頭。
他轉眸看了一眼沉睡中的無雙,漆黑的眼中再次閃過一道溫柔的光,然後說道:「那就找個能說話的地方。」
「好。」
很快,洛櫻就帶他來到一間布置的簡單,卻又不失典雅,充滿著書卷氣味的屋子,這是過去陸雲楓的書房,現在洛櫻過來時,也會帶著姬長安來書房,教他識字,寫字,看書。
雖然姬長安失憶了,可是他的接受能力特別快,或許是從前的事還深藏在他的記憶深處吧,沒有多久,這滿屋子書架上的書,他都可以看了。
平常洛櫻不在,瑟瑟又忙時,他就會待在書房消磨時間。
兩個人面對面坐著,她為他倒了一杯剛剛沏好的茉莉花茶,淡白茉莉花在水中緩緩綻放,綻放成一朵一朵的小花,和著水中上下沉浮的綠茶,美不勝收,輕輕吸鼻時,一股撲鼻的清香襲來,沁人肺腑。
教主略皺了一下眉頭,然後端起茶,輕抿了一小口。
他的眼神一直都很暗,很冷,所以洛櫻根本注意不到面具下輕擰的眉頭,自己喝了一口茶,問道:「不知教主大人現在可否告知,你為什麼會對無雙很特別?」
教主一手握著茶杯,一手則無意識的在桌沿上有一搭沒一搭的敲著,洛櫻看著他這樣的動作,覺得似乎有些熟悉,不過也並未太在意,喜歡做這樣小動作的人好像並不至他一個。
教主放下了茶杯,神色複雜的看著她,嗓音卻很輕柔:「因為無雙是我的兒子。」
更準確的說,無雙是這具身體原主的兒子,他不僅佔有了別人的身體,還佔有了他的記憶,或者,連情感多多少少都會受到原主的一些影響,只是這是一種潛意識,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他只知道,第一眼見到沈無雙,就很喜歡。
「噗……」
洛櫻正在喝茶,一聽,驚的茶水從嘴裡噴了出來。
這怎麼可能?
無雙竟然是蓮月教教主的兒子。
這樣的消息對於她來說太過於震驚了。
對她這樣的反應,教主始終一副平靜的樣子,就像在敘述一件與他無關的事,其實本來也與他無關,只與他身體里的原主有關。
「無雙不是沈敬林的孫子,而是他的外孫,七年前,我身受重傷,得一女子所救,那女子就是沈敬林的小女兒沈毓淑,後來我們兩個有了感情就在一起了,再後來,我離開了江州,她未婚產生下一子,許是沈敬林害怕沈家,害怕她名聲有損吧,孩子一直養在沈毓淑大哥的膝下,所以無雙,也就隨了沈姓,其實……」他微微停頓了一下,眼神變得複雜起來,「他應該隨我姓夜。」
「原來如此,可是……你……為何要拋棄他們母子二人不顧?」
「我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帶著他們母子反而會將他們置於險境。」
「……」
洛櫻輕輕的笑了一聲,這是他的選擇,她只是個局外人,無可質問,只是她心裡還是會有疙瘩,既然不能給沈毓淑未來,當初又為什麼讓她懷有身孕,未婚先孕,這對於一個女子來說,簡直就是場莫大的災難。
難怪,沈毓淑再也沒有嫁過人,後來還鬱鬱寡歡的死了。
他這是毀了她的一生啊,而他現在說起來,卻這般的平靜,他既然知道無雙是他的孩子,也一定知道沈毓淑已經死了,而提到沈毓淑的名字時,他就像提到了一個陌生人,這不得不令人感覺到心寒。
好在,沈家一家人都很疼愛無雙,沒讓無雙成為無父無母的可憐孩子。
如果讓無雙知道了這一切,他還能像現在這樣無憂無慮嗎,他不會怨恨他這個父親嗎?
看著她沉默的樣子,他長長的嘆息了一聲,突兀的問道:「長清,我跟你說了這麼多,你在意嗎?」
「這是你的過去,我無權過問。」
他無光的眼睛里突然燃起一團火焰,帶著炙熱的溫度盯著她:「可是我想讓你知道我的過去,想讓你知道我所有的一切,只要你願意成為我的妻子,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
「不……」
「你的心裡是不是有了衛元極,你準備在報仇之後,和他雙宿雙飛嗎?」
「沒有。」
「……呵呵,你還要自欺欺人嗎,你的眼睛告訴我,你已經愛上了衛元極。」
「……」
洛櫻的心被他這句話刺的生疼,無言的低下了頭。
她愛上衛元極了嗎?不,這一世,她再也不要愛上任何人,她的心裡只仇恨,沒有愛。
他眼裡的火焰驟然熄滅了,連連冷笑兩聲道:「你不說話,就是默認了,長清,我勸你趁早收了這份心思,你和他之間註定要成為仇敵!」
「……」
「而我和你,我們……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不,不是這樣的。」
「長清,我這個人做事從來都是不擇手段,唯獨對你不同,所以你不要一再挑戰我的底限,當我失去了耐心的時候,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對你做出什麼。」說著,他忽然傾身過來,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彎著腰身,臉幾乎要貼到她的臉上,他陰沉著雙眼,一字一字對著她道,「我有辦法讓你的復仇計劃功虧一簣,我也有辦法讓你,連同你身邊的人一起跌入地獄。」
洛機的心微微戰慄了一下,若是旁人這樣跟她說,她一定會認為對方大言不慚,可是他不同,她對他天生就有一種忌憚,還一種敬畏,對,從現在開始,她又多了一種感覺,莫名的敬畏。
這一次,她沒有掙扎,只是睜著雪亮的眼睛盯著他:「你到底想要做什麼,你們蓮月教又到底想要做什麼?」
「我想要得到你,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可是沒有人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不是嗎?」
「不努力,我怎麼知道能不能。」他的眼睛里又閃爍過一道光,「長清,你願意和我一起努力嗎?」
「……不,我們想要的不一樣,努力的方向也不同。」她壓制住內心對他的敬畏,用力的咬了咬牙,堅定道,「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你我本就不是同一條道上的人。」
「只要你願意追隨我,我們便可一起同行。」
洛櫻看著他,突然笑了一聲,「為什麼,為什麼要我追隨你,而不是你追隨我?」
「……」
他沒想到她會這樣反問他,整個人愣了愣,握住她手腕的手也跟著明顯的滯了一下。
「在我的眼裡,女人並不比男人差,男女之間本就應該是平等的,憑什麼女人一定要追隨男人?」
「你……」她這樣驚世駭俗的話,讓他在瞬間又清醒過來,不由自主的更加用力握住她的手腕,看著她時,眼睛里立刻竄出火來,磨著牙道,「夫為妻綱,天經地義。」
手腕明明被他握的很疼,洛櫻卻又笑了出來:「所以,我們本就道不同,什麼夫為妻綱,這樣的狗屁道理我再也不會相信!」
雖然,她是征戰沙場的女將軍,可是前世也一直奉行三綱五常,再加上自己不能生育,她覺得對不起沈遙,更加想要彌補他,對他幾乎百依百順,可是殘酷的現實告訴她,這些所謂的道理全都是用壓制束縛甚至是奴役女人的,根本沒有半點道理。
「你——」他更加憤怒了,因為憤怒,呼吸變得急促起來,想要一把將她的手擰斷,卻忽然嘆了一口氣,頹然的鬆開了手,然後跌回坐椅子上,目光複雜的看著她,「你可真是個大膽的女人!」
洛櫻正要開口說話,就聽到書房外傳來一個聲音;「小櫻,小櫻……」
「哥。」洛櫻回應了一聲。
「小櫻,我想找本書,可以進來嗎?」姬長安的聲音有些小心翼翼。
不知道為什麼,從教主一來,他就感覺到這個人鬼氣森森的,雖然他救了小櫻帶回來的孩子,他還是本能的覺得他危險。
洛櫻看了一眼教主,教主默默的點了點頭。
「進來吧,哥。」
教主慢慢轉過頭看向了姬長安,眼睛里閃過微不可察的光,帶著旁人看不到的動容之色,剛剛來時一心要救無雙,他並沒有多留意到他。
現在再看到他,一下子將他拉回到過往的記憶里,好像很遠,又好像很近,遠到恍如隔世,近到一切就像發生在昨天一樣。
那時候,他們都是熱血沸騰的年紀,他們一起談政治,談國家,談理想,談抱負,幾乎無所不談。
他說過,要一輩子追隨他,助他一統天下,創造成國盛世,成就他的宏圖霸業。
不僅他,他們是一群人,長清,小七,小十,長寧,雲楓……
那時的他們有多麼的熱鬧,多麼的快活,可是現在呢,一切都已經物是人非。
過去那樣一個俊逸華貴,有理想有抱負的熱血青年已變成如今這副模樣,不僅容貌被毀,就連心智也一起被毀了。
而他,還有長清。
他們兩個變得連本來面目都完完全全的失去了。
這一生,他恐怕再也不能堂堂正正的以宋景年的身份站在世人的面前了,長清也是如此。
慢慢的,他垂下了眼瞼,默默的收回了目光。
「大哥,快過來,見過蓮月教教主。」洛櫻這時才有機會介紹。
姬長安在教主面前站定,很聽話的施了一個禮說道:「見……見……過教主……」
他說話時,一個字一個字咬的很是費力,也不甚清楚,聽在宋景年的耳朵里,更覺得有些心酸。
他抬起頭,看著他:「不必多禮。」
洛櫻立刻趁機道:「教主,可否再求您給我大哥診一診脈?」
隨著時間的流逝,洛櫻越來越擔心姬長安身上的噬魂之毒,過去,她一直都是去蓮月教拿聖水,從不曾能請得教主親自為姬長安把一把脈。
雖然,教主對她說過,他對噬魂之毒也沒有辦法,可是既然他人來了,她還是想試一試。
「……」
教主沉默的點了一下頭。
洛櫻心裡湧起一陣欣喜,趕緊拿了一個小圓杌子過來,讓姬長安坐好,姬長安雖然對這個戴著面具的人有些畏懼,還是很溫馴的坐好了。
當教主冰涼的指尖搭到他溫熱的手腕時,他下意識的蕭瑟了一下,教主卻笑了一聲:「怎麼,凍著你了?」
他這一笑,竟讓他渾身的陰寒減少了許多,姬長安望著他黑幽幽的眼睛獃獃的點頭道:「嗯,你的手好冷。」
「那你先忍著,一會兒就好。」
說完,便專註的為他搭起脈來,洛櫻看不到他的表情,心卻緊張的突突亂跳,睜著一雙清冽的眼睛來回看著他和姬長安。
終於,他放開了他的手,洛櫻的心在這一刻提到了嗓子眼,張口就要問診斷的情況如何,可是又深知此毒無解,怕當著大哥的面說出來,嚇著了他,畢竟大哥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病情。
她先將姬長安哄了出去,然後才敢問他。他的眸光變得凝重:「你知道,我並不能解噬魂之毒,不過他被人照顧的很好,照顧他的人又醫術不錯,又兼他現在的心性如小孩兒一般,心思單純,絲毫不知自己的病情,反而會延緩毒發時間。」
洛櫻急問道:「能延緩多長時間?」
「這個不好說,但據他的脈像來看,至少能延長兩至三個月。」
「這樣就好。」
這個消息對於她來說,也算是好消息了,又多給了他尋找葉凌風的時間,可心裡的那塊大石頭始終無法放下,畢竟現在的一切都沒有著落。
「還有……」他似乎想起了什麼,想了想,還是沒說。
「還有什麼?」洛櫻生怕他說出什麼壞消息來,微微放下的心又重新提到了嗓子眼。
他沉默了一會兒,轉口道,「他臉上的傷,我倒可以一治,雖然不能完全恢復,但也不至於這樣醜陋的嚇人,不過,這個選擇權在於你,畢竟恢復了他的容貌,很容易暴露他的身份,而且過程很痛苦,他未必能忍得。」
洛櫻心思一動,總不能一直讓大哥以這樣的面目活著,如果能恢復容貌自然是好,不過,他說的的確是個問題,烈焰門除了瑟瑟,阿涼,阿沉,並沒有多少人知道大哥的身份,一旦大哥恢復了容貌,很容易就讓人發現。
她並不敢百分百的保證烈焰門就不出叛徒,萬一走漏了風聲,又或者大哥自己貪玩,像上次一樣偷偷下山,溜到大街上去,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最重要的是,還要忍受痛苦,也不知道大哥能不能忍得住,大哥雖然是小孩子兒心性,可是她能明顯的感覺到他對自己的容貌是自卑的,因為,就算是小孩子,也知道美醜。
她想了一會兒,答道:「多謝教主美意,不過這件事的選擇權不在我,而在於我大哥,他若想恢復容貌,還請教主為他診治,至於診金……」
「你若談診金,就不要找我了。」
「那……」
「好了,我還要趕回蓮月教處理教內事務,你若想找我,隨時都可以。」
「嗯……」
如果他肯收診金,她的心裡至少好受些,這天下最難還的便是人情債,而她一步一步,虧欠了他越來越多的人情債,她害怕自己根本還不起。
懷揣著一個複雜難言的內心,她送他剛走出書房外,就看到阿沉急步跑了過來:「門主,不好了,雲夫人她……」
「雲夫人她怎麼了?」
「她死了。」
「什麼?」洛櫻心神一抖,「怎麼會這樣,她是怎麼死的?」
雲姐姐托她去看望雲夫人,她雖然很悲傷,但得知了雲安楠平安的消息,心情也好了不少,她人好好的,怎麼會突然就死了。
「今日太后宣召她,她人還沒有進宮,在路上就突發疾病死了。」
「那她人在哪裡,快帶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