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孫茹接通電話，裡頭就傳來孫老爺子悲愴的聲音，「小茹……」孫老爺子語氣哽咽，只是叫了孫茹一生，便難過的說不出話來。

孫茹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問，「爸，大清早的，怎麼了？」

那頭沉默了良久。

孫茹隱約聽到了從電話里傳來的哽咽聲，她頓時心裡咯噔一下，有種不好的預感，「爸，到底怎麼了？有事你倒是說啊。」

孫老爺子抽泣了半晌，語氣顫抖著，艱難出聲，「你哥他……走了！」

「什麼？」

孫茹愣了一瞬，才明白過來，老爺子口中的走了是什麼意思。

孫傑他……

孫茹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悲傷嗎？並沒有！

開心嗎？更沒有！

她不知道此時聽到這個消息是什麼樣的心情，腦子裡反覆浮現出昨天在孫家時，孫傑爬在地上給她道歉的情景。

昨天，她只當是孫傑使的苦肉計，打親情牌，想讓她再次搭救他一把。

因此，當時她心裡對孫傑的行為嗤之以鼻，打心底鄙視，厭惡。

她絕對不相信，孫傑那種人會真心誠意給她道歉認錯。

沒想到，他居然死了。

這個消息，太過於突然，讓孫茹一時實在沒法消化。

明明從他從獄中出來，鬧的兩家雞犬不寧時，她心裡無數次詛咒他能早點死。別在拖累二老，也別在因為他激化兩家的矛盾。

可她剛才，冷不丁聽到他真的死掉的消息，卻沒有一絲解脫，如釋重負的感覺。

只有悲涼！

昨天他的那番話，也許是真心在給她道歉。

正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臨死前，他醒悟了！

可，又有什麼意義呢，他的悔過，為時已晚，有些傷害一旦造成，一生都無法彌補。

孫茹拿著電話，怔怔的站在那，一時語塞，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她聽著那頭老父親嚶嚶啼哭的聲音，心裡實在難受。

她垂著手，拿著電話，整個人呆若木雞。

這時，沈玥從樓上走了下來。

她看到孫茹站在客廳沙發旁，手上拿著電話，神色獃滯，神遊天外，不禁詫異，大清早的她這是怎麼了？

沈玥下了樓，走過去，瞅著她手上的電話狐疑道，「媽，你這是怎麼了？是要打電話還是？」

孫茹呆愣著沒反應，對沈玥的話恍若未聞。

沈玥感覺到孫茹的反常，再次開口喊她，「到底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事？」

孫茹聽到沈玥的聲音，側首緩緩的看了她一眼，她放下電話，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神色依舊獃滯著，沒說話。

沈玥被孫茹的樣子嚇了一跳，她也搞不懂孫茹到底接了誰的電話，突然會變成這樣！

沈玥眸光微閃，心裡不由思量，難不成與孫家有關？

能影響孫茹心情的電話，也就孫家有那個能耐。

沈玥探究的看了孫茹一會，見她臉色極不好看，便沒再多問。

「那你待會吧，一會我去做飯。」

沈玥說完便進了衛生間。

不多時，顧長軍從外面走了進來，他看到孫茹坐在沙發上，臉色慘白。他劍眉微皺，走了過去，沉聲道，「你這大清早的，又怎麼了？從昨天回來就一直心神不寧，心不在焉的。到底有什麼事，你痛快點說出來，別給人擺臉色。」

孫茹低垂著眸子，還是沒反應。

顧長軍更不耐煩了，「我說，你到底怎麼了？有什麼事說出來啊，孩子好不容易在家，能不能高興點？」

沈玥難得在家待兩天，這次她回來明顯態度有所變轉，家裡的氣氛都熱鬧了很多，顧長軍從昨天就感覺到孫茹情緒異常，問了她半天也沒問出個所以然。沒想到他早上鍛煉回來，她情緒比昨天更低落，顧長軍不覺有些生氣。

他粗魯的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拿起水杯灌了口水，不悅的瞪了孫茹一眼，「是不是有什麼事？」

孫茹低垂著眼，緩緩出聲，「孫傑，沒了！」

顧長軍冷硬的臉龐閃過一抹驚愕，「什麼？」

那個混蛋，死了？

孫茹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她獃滯著臉，呢喃道，「孫傑死了！他死了！」

顧長軍喝水的動作一頓，狀似漫不經心的問，「什麼時候的事？」

「早上我爸打電話說，早上他們進去時，人已經涼透了。」孫茹微嘆了口氣，臉色掩不住的悲涼。

顧長軍寒著臉，冷笑，「死了？呵，死了好啊！一了百了！」那個禍害早點死，他們的日子早消停。「昨天，我去家裡看我爸媽，我要回來的時候，孫傑爬在門口，給我道歉。他說了很多悔過的話，還讓我給你和小玥帶句對不起！我當時，只當他又有什麼幺蛾子，想讓苦肉計，讓我原諒他……」

孫茹突然心裡有種淡淡的後悔之意，她甚至在想，早知道他真的悔過，誠心道歉，她的態度便不那麼惡劣了。

一個將死之人，她又何必跟他較勁。

可當時那種情況，面對一個十惡不赦，壞事做盡的畜生，誰又能心平氣和的表現出大度？

顧長軍睨了她一眼，「你昨天去那邊了？」怪不得回來就不對勁。

孫茹輕輕的點頭，「去了，他還給我道歉，他就那麼爬在地上，拉著我的腿，卑微的說了很多充滿悔意的話。

現在我才知道，他是知道自己身體不行了，誠心悔過，才說了那些話。唉……」

顧長軍並沒有因為孫茹的話，臉色有所緩和，他氣憤的冷哼，「就這麼死了，倒是便宜他了！」

他說，「本來嘉奇說孫傑的罪證已經確鑿，用法律來制裁他。現在這樣也好，一了百了！」

聞言，孫茹解釋道，「警察上門了，他那種情況，只能監外執行，就因為這樣，我以為孫傑是想讓我想辦法再撈他一把，所以才跟我道歉的……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可惜一切都晚了。」

孫茹無奈的嘆氣，孫傑要是能早點悔悟，認識到自己的罪行，又怎會早早喪命。沈玥正好從衛生間出來，她聽到客廳里顧長軍和孫茹的聊天，腳步一頓，站在衛生間門口，內心激起了千層浪。

孫茹說，孫傑死了？

那個人渣惡魔死了？

沈玥聽到這個消息，一時之間，也不知該作何反應。

她很清楚，孫傑的死，她在中間起了很大的作用。

要不是她在背後使壞，阻止他就醫，他不會這麼快嗝屁。

孫傑被周老二打成半殘，包括唐野給他們打匿名電話，讓他們剁手，毀顧雪的容，都跟她有關。

如今，孫傑死了，她也算是大仇得報。

可她並沒有料想中的開心，解恨！孫傑的死，彌補不了她這麼多年的苦難。

所有的傷害，都已經發生，她內心的傷痛，二十年來親情的缺失，一切的一切，不是那個惡人死了就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既然她決定放下仇恨，好好生活，那個人如今已經死了，她便不再糾結此事。

所有的仇恨，就此翻篇。

沈玥深吸了口氣，調整好自己的情緒，走了過去。

顧長軍看到沈玥過來，臉色恢復如常，柔聲道，「小玥，今天去做什麼？」

沈玥回道，「我打算去置辦辦公用品，再好好布置一下辦公室，還得跑一趟銀行。」

顧長軍欣慰一笑，關切的詢問，「你一個人行嗎？要不要我派幾個人手過去幫你搬東西？」

沈玥忙擺手，「不用！有朋友幫我。」她都說好了和機靈鬼還有金小順一起去。

沈玥看了孫茹一眼，她眸光流轉，沉吟片刻，淡淡的朝她開口，「如果不放心，你可以過去看看。」

孫茹聞言，詫異的看向沈玥，抹了把眼淚，低聲道，「我就不過去了，倒是你外公那邊如今囊中羞澀，怕是連辦個後事的錢都沒有。」孫茹說著，小心翼翼的看了顧長軍一眼，等待他的反應。

顧長軍冷硬的臉龐黑沉，當即強勢的表明了態度，「怎麼？你還想給他們送錢吶？這不等於那混蛋的後事得我顧家給辦嗎？我告訴你，不行！老子沒那麼心善。」

那種人，死了就應該扔到荒山野嶺喂狼！

「你……難道都不管不顧，讓他臭在家裡？再說，我給他們錢，也不是給你的錢，我爸那些東西還在書房放著。實在不行，我賣個一兩件，放心吧，我不會管你要錢的。」孫茹脾氣也上來了，氣憤的說道。

顧長軍被孫茹的話氣的臉色鐵青，也是不依不饒，「你這什麼態度？」

沈玥見顧長軍和孫茹為了這事眼看就要吵起來，她站在一旁，不悅的朝他倆呵斥，「好了，你們別嗆了，媽，你要想過去就過去吧，儘快處理好那邊的事，很快要開學了，別讓這些破事影響我們的生活。」

沈玥說完，轉身上了樓，換了身衣服打算出門。

「我先走了，早飯你們自己解決。」

沈玥提著包包出了門。

對於沈玥剛才的態度，顧長軍和孫茹皆是一愣。他倆目光一直停留在門口，等她關上門出去，才收回了視線。

尤其顧長軍，他不知道沈玥之前和孫茹談過心的事，此刻更是驚愕，他倒是沒想到沈玥這麼洒脫，也不抱怨孫茹，不阻止他們管孫家的事。甚至，不反對孫茹去管孫傑的後事。

相比顧長軍，孫茹對於沈玥的轉變，欣慰大於詫異。

她知道，沈玥是真心不再干涉她管孫家的事。

沈玥都不反對，顧長軍也沒再阻止孫茹。

孫茹也是知道分寸，賣了老爺子一副字畫，給他們送了錢，找殯儀館將屍體火化，隨便找了個地給埋了。

孫老爺子和老太太，因為孫傑的死，打擊太大，一病不起。

而顧雪，在孫傑死後第二天，就離開了孫家，不知所蹤，當然也沒人關心她，追蹤她的下落。

孫傑的死並未掀起什麼風浪，也沒對他們的生活造成任何影響，沈玥更沒有預想中報仇的快感，她心情變的很平靜，沒有太大波瀾。

她心裡徹底放下了此事，一心忙著公司的事，加上學校開學報名，好多天沒回顧家。

孫茹一直在孫家照顧老頭老太太，老爺子還好，老太太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身邊都不敢離人。

沈玥的光耀文化傳媒公司定在正月月底開業，沈玥想著公司開業之時，唐野他們能不能回來一趟，給她撐撐場面。還有唐斯，聽說最近也會帶著對象來帝都，對此沈玥表示很期待。

沈玥給唐野打通電話時，唐野和顧嘉奇正在收拾東西。

趙中隊最終還是沒能做通他們的思想工作，倆人執意要回原來的老部隊，去剛成立的特戰團任職。

「小玥，明報了嗎？」唐野問。

沈玥歡快的點頭，「嗯，報上了，學校的事都已辦妥。」

「不好意思，我沒時間陪你去報名。」唐野的語氣帶著一抹愧疚之意。

「沒事，又不是幼兒園報名，我都大學了，你忙你的。」沈玥不以為意的說道。

唐野一手拿著手機，一手往包里塞衣服，語氣寵溺，「真懂事，你越懂事，我心裡越過意不去。」

「真的沒事，這都小事，你不用愧疚。」她水潤的眸子微微轉動，支吾著開口道。「那個……唐野，我想問問，下個禮拜，你們有沒有回來一趟啊？」

唐野挑眉，「嗯？下個禮拜？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沈玥趕緊開口，「下禮拜，公司開業，我希望你和我哥都能在場，當然，如果你們沒時間，也沒關係，畢竟，部隊的事重要。」沈玥雖然這麼懂事的說著。實則心裡緊張的要死，生怕聽到另她失望的答案。

沈玥剛忐忑的想著，就聽那頭男人低沉的嗓音傳來，「下個禮拜啊？暫時還不確定，也許沒時間呢。」

「哦。」沈玥的語氣難掩失落。

唐野聽著女孩失落的語氣，生怕自己不忍心，說出了實話。他話鋒一轉，「小玥，我給你聯繫了幾個演藝圈的朋友，他們今晚正好有時間，待會我把地址發給你，晚上你過去見見，公司開業了總不能沒有藝人。」

沈玥面上劃過一抹欣喜，「啊？我以為你就隨口一說，你還真聯繫上了？」

「你的事比天大，怎麼能是隨口一說？你和他們好好聊聊，如果感覺有合適的，就簽下來。」

沈玥興奮的表示，「好，我一定把握機會。」

……

掛了電話，顧嘉奇白了他一眼，「你這撒謊成性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改？明明就要回去了，還一本正經的騙我妹，是不是人？」

「怎麼說話呢？你這單身狗懂個毛。這叫情趣知道嗎？我給她個驚喜，到時候小玥得多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