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裴如香眼底出現希冀，隔著放在兩人中間的楠木小桌抓住簡凝的手，「沒事，你說，不管你說什麽，我都不怪你。」

簡凝淡淡地道：「因為不喜歡裴如月。」

不喜歡阿月？因為不喜歡阿月，所以和自己交好，想挑撥自己和阿月的感情？

裴如香眼底的希冀消失，慢慢的帶上了警惕和疏離，想把手抽走，可簡凝卻沒鬆手。

「阿香姊姊，我討厭裴如月，相對於她，我更喜歡你。」簡凝緊緊抓著裴如香的手，道：「若是裴家一定要有女兒嫁給表哥，那我也希望是你，而不是她。」

聽到這話，裴如香心頭一震，簡凝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希望裴家把她嫁進宮？可這怎麽可能，表弟根本不喜歡她！

裴如香下意識就想搖頭，可動作做到一半又猛地停頓，簡凝這麽說，那意思就是簡家根本沒有想求娶她的心思，若是簡家沒有這心思，難道她真的要等明年春闈，被姑姑隨意指出去？

前三甲，說得好聽，這前三甲里若真的是有家世的人，怕是第一個就會被姑姑淘汰，剩下的無非就是寒門學子，想要出頭，自己怕是得耗上幾十年！

到時候，自己不是簡家有用的女兒，不能幫扶裴如月，裴家會給她多少陪嫁？若是她嫁了個出身寒微又目光短淺的人，她又有多少錢去為他打點？若是他有了麻煩，她又去求誰來幫？真到那時，就不僅僅是她這個一母同胞的姊姊低於裴如月了，她的夫君、她的子女，都將會永遠被踩在腳下！

裴如香想到這裡，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簡凝輕輕搖了她的手一下。

裴如香猛地回神，看向了簡凝，簡凝是未來皇后，她可以任性的打阿月、給阿月沒臉，還能讓表弟不給阿月出頭，那她能不能……能不能想法子，讓自己和阿月換個位置？

想到這，裴如香的眼裡又燃起希望的火苗。

「阿凝妹妹，我也喜歡你，若是可以，倒真想去宮裡陪你，可……」她故意停頓了一瞬，才為難地道：「可你也知道，不知阿月用了什麽法子，表弟喜歡她得很，反倒對我……還比不過尋常人家表姊表弟的感情呢。」

這是想讓她幫忙？

簡凝心底冷笑，裴家兩姊妹，一個自作聰明到讓人厭惡，一個卻是蠢到讓人厭惡。不過這樣正好，讓她們兩姊妹自相殘殺，省了自己還得分心思在這上面。

「你就是和表哥在一處的時間太少了，日後我一有機會就找你和表哥一道玩，相處時日一長，表哥定然喜歡你。」簡凝不介意給裴如香畫個大餅。

裴如香是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這畢竟是一個機會，若是錯過了，那她走得就她最不想走的路了。

「好，那謝謝你了。」她認真的道謝。

簡凝不在意的一笑，道：「對了，上回在我家門口小舅舅幫了我，我一直想找他道謝沒找到，他最近什麽時間回府？今兒個若是能碰到，我想親口跟他道一回謝。」

提起裴瑾，裴如香的臉色立刻不自然了幾分，可她剛求了簡凝幫忙，就算現在心裡不高興也不能不理這話。

「小叔叔前兩日好似出門了，回來後就在自己的院子里沒出來過。」她提起來還有些心有餘悸，「我叫人去跟那邊粗使下人打聽了一下，說是端出來兩三盆的血水，好像是受了傷，可能有些嚴重。」

正是因為她求見不成，拿了銀子過去打點下人，結果被小叔叔發現，竟是把告訴她話的兩個下人直接打死了，這還不算，人打死了，還把血衣送到她這裡來，若不是這樣，她也不會一心念著簡成元了，否則相比起來，分明是嫁給小叔叔日子更好過。

裴瑾受傷了？原來他不是故意躲她，是受傷了。

簡凝心裡一松，可跟著又是一緊，「既然如此，那我更要去見見他才行。」說話間，她已經跳下羅漢床，欲往外走了，「阿香姊姊，勞煩你帶我過去吧。」

裴如香拒絕不了，只能帶簡凝去了裴瑾的院子，可走到距院子門口還有十餘步時，她卻不肯再進一步了。

「阿凝妹妹，我們且等等。」她拉住簡凝，吩咐一邊跟著的丫頭，「去跟守門的說一聲，看看小叔叔有沒有空。」

小丫頭不情不願的點頭，一步三挪的去了院子門口，叫住了一個穿了靛青粗布衣裳的守門婆子。

簡凝看了不禁蹙眉，裴瑾居然這麽可怕嗎？裴如香和那小丫頭居然都怕他如斯，別人就算了，想不到連自家人也這樣？

那守門的婆子僅僅是往這邊遠遠看了眼，就倨傲地對小丫頭搖了頭，壓根沒有要進去通報的意思。

小丫頭似乎又求了兩句，那婆子昂著頭不肯搭理，她沒辦法，只得轉回來。

沒問小丫頭，裴如香就勸簡凝，「阿凝妹妹，小叔叔應是沒時間，不如我們回去吧？」

簡凝不依，指著那婆子道：「那守門的婆子並未通傳。」

裴如香面色微變，只猶豫一瞬就哀求道：「阿凝妹妹，你聽我的，小叔叔生起氣來很嚇人的，咱們不要撞上去，好嗎？這樣吧，我讓人把你的謝意跟那婆子說一聲，回頭請她轉達，這樣也相當於你謝過小叔叔了。」

對一個守門的婆子都用請？簡凝不懷疑永平侯府的大小姐不知規矩，只知道這定然是裴瑾的威懾力。

若是平時她也無意為難裴如香，可裴瑾如今受了傷，他若是不出府，她壓根就見不到，今日好不容易上門了，又有道謝為理由，錯過了哪裡再尋機會？時間可不能這般浪費。

簡凝壓下心底的疑惑，拉開裴如香的手，「我去看看。」

裴如香心裡一驚，小叔叔對她這個看著長大的侄女兒都那般冷血無情，對簡凝又能好到哪裡去？今兒個她請了簡凝來，不管是於她自己還是於裴家，都是有好處的事，若是叫簡凝被嚇到，回去後一告狀那還得了？若是就這樣不肯幫她了，那她怎麽辦才好？

想到這，裴如香忙衝上前抱住了簡凝的手臂，可簡凝態度堅決，裴如香實在沒了法子，只能咬牙硬陪著。

守門的婆子有些胖，生了一張容長臉，細細長長的眼，這模樣倒像裴家的下人，因為昂起頭不屑的模樣和裴如月像極了。她此刻看簡凝就跟看裴如香一樣，只斜睨了一眼就收了視線當沒看到。

「這位嬤嬤，我是和惠郡主簡凝，勞煩你去跟裴大人通稟一聲，看他有沒有空。」簡凝客客氣氣開了口。

那婆子像沒聽見一般，過了好半天才又往簡凝瞥了眼，微微福身行禮，語氣輕慢道：「對不住了和惠郡主，我們家大人沒空。」

簡凝面色頓時一變。

「放肆！」青黛立刻跳了出來，呵斥道：「你根本沒去通傳，難不成你們家裴大人有沒有空，要你說了算？」

這話就有些嚴重了，可那婆子是知曉裴瑾對裴家人厭惡的，她不是旁人，正是蔣濤、蔣毅的乾娘，因此半點兒沒被嚇到，甚至也不搭理青黛，而是看向裴如香，冷冷道：「大小姐，您是自己把人帶走，還是奴婢請人送您走？」

裴如香的面色頓時一白，可很快又臊得染了紅，她壓抑著害怕也壓制著怒火，咬了咬牙才開口，「盧嬤嬤，這是和惠郡主，就是小叔叔見了也要另眼相看！」

盧嬤嬤才不信，當朝的皇上能坐上龍椅，還是自家大人出了大力氣的，和惠郡主是個什麽東西？不過是未來要做皇后的小女娃，大人怎麽會對一個小女娃另眼相看。

她冷笑了兩聲，對裴如香道：「看來那日的血衣沒嚇到大小姐，不然大小姐也不會又闖了上來。」她倒是不能對裴如香如何，可看著裴如香身側的小丫頭卻目露狠意，「可惜了，不能規勸主子的丫頭，留著也沒什麽用。」

裴如香的丫頭嚇得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在小丫頭害怕的求救聲中，簡凝大步往前，擋在小丫頭面前，她冷冷看著盧嬤嬤，既沒有為裴如香呵斥她，也忍了讓青湘、青黛掌她嘴的怒火。

盧嬤嬤輕視是有，卻不敢真的做什麽，簡凝往那一站，她收勢不及，只能生生往一側轉了身子，結果一個沒站穩，直接摔在了地上。

簡凝冷哼一聲，抬腳就往門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