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 亦軒求診(二)
祁伯喜出望外,三步並作兩步衝到司空凝心面前:「就知道你這丫頭不會讓老夫失望!」
那秋亦軒一步一步慢慢地踱了回來,亦是面帶微笑,滿懷憧憬:如果能夠將隨時有可能奪走自己生命的頑疾治癒,那麼,自己就再也不用擔心身體隨時可能出狀況,就再也不用控制自己的感情,就可以盡情地高興、傷心,就可以做許多從前想做卻不能做的事情!
然而司空凝心的話,卻讓充滿希望的二人如同被潑了一盆冰水般從頭涼到腳,就連隱身暗處的尉遲慕白亦為好友難過。
「他的傷沒有辦法治好。」在現有條件下。
祁伯急切地大聲央求著:「不,不會的,你再仔細給軒兒看看,聽說你連脈都沒有把過。當年他能遇到我活下來,現在他能幸運地遇到你,一定也會有好運!」
「我已經看過了,不用再看了。」司空凝心轉過頭,不忍面對秋亦軒和祁伯那充滿希翼的目光,對病人來說,最殘忍的莫過於在以為自己有救而滿懷希望的時候,卻知道自己的病還是沒有辦法醫治,「還有,我沒把脈,是因為我根本就不會把脈。」
祁伯仍然不相信司空凝心說的是實話:「不會把脈,怎麼可能診出他的傷?!」
「憑經驗而已。」沒有CT機、X光這些現代檢測設備,甚至連聽診器都沒有,能夠準確判斷出秋亦軒的病情,完全是依靠自己的經驗。
「這世上還有不把脈就能治病的醫術?!你倒是詳細說說看,你憑經驗看到了什麼?」丫頭這話實在讓人難以置信。
「陳年舊傷,傷及多個內臟,其中至少有一處未能良好癒合,多次破裂出現今天這種狀況。」
簡練,精準,一語中的,然而,亦令人陷入絕望!
雅風院里一片死寂。
秋亦軒本人倒還好,控制自己的情緒、感情無甚起伏已經很習慣了,對待自己的傷病也早已想得十分透徹,所以聞言不過無奈苦笑。
而祁伯極度失望地,彷彿是聽到的是自己的死期不遠矣,蹬蹬蹬倒退了三步,然後又抱著最後的希望衝到司空凝心面前:「不,丫頭,你能憑經驗一眼就看出軒兒的傷,你也一定有辦法治!只不過,不是我所能了解的辦法,對不對?你說,需要什麼,老夫一定全都備齊,只要你肯出手相救!」
司空凝心嘆了口氣:「只要動個小手術就可以,手術我能做,可是,做手術的條件不具備。」自己最不願意欠人情,即使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也罷,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們,自己就再也不欠你們什麼了。
「手術?什麼手術?需要什麼條件?」這一次,一老一少同時急切地發問。
「打開胸腔,找出未良好癒合處進行縫合,再合上胸腔。」司空凝心盡量用最淺顯易懂的辭彙來描述。
「打開胸腔,那人還能活么?血會流盡,元氣盡失啊!」秋亦軒雖然不懂醫術,卻也知道其中的兇險。
司空凝心點點頭:「所以我說條件不具備。」
「止血老夫有辦法,丫頭,你把所有條件仔細說說看。」祁伯果然信守承諾,絕口不提這辦法的來處,只問自己要準備的東西。
「要有一間無菌手術室,室內所有的物件,包括手術器械,大夫和病人,甚至桌椅,必須全部徹底消毒。」
「要有止疼、止血的藥物,手術極其精細,病人不能有一絲顫動,可是打開胸膛會比今天用管子戳一個洞更為痛苦百倍。而切開的肌肉,若不有效止血,很有可能手術還沒結束,血的流失量就已經足以致命,除非有充足的血供應。」
「當初未良好癒合處只能打開胸腔后,對有可能的任何一處全部進行檢查,因為沒有人知道究竟有幾處,只要漏了一處,就前功盡棄。查找需要花費相當長的時間,沒有充足的血供應,病人沒有良好的體力,都有可能導致病人手術途中即喪命。」
「即使手術過程一切順利,能夠圓滿完成,術后癒合更是危機四伏,隨時都有可能因為感染而引發併發症。」
「只要其中有一個步驟沒有做到位,或有所失誤,病人的生命安全就不能得到有效保障,而大夫就理所當然地成為罪魁禍首。」
司空凝心盡量將條件和手術過程描述得簡單易懂,安全隱患一一詳盡指明,任何人聽了這樣的分析,都會明白確實做不到。不僅僅是條件達不到要求,病人和大夫所要承受的風險實在太大,如果成功還了說,如果失敗。。。。後果不言而喻。
秋亦軒和祁伯亦如此,越聽,希望越小,失望越大,心越來越涼。。。。司空凝心所說的辦法,從來沒有聽說過!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正是因為只有她會才來求她出手,她會就成。問題在於她所說的那些條件,有的不明白是什麼,有的卻清楚地知道:做不到!而且正如她所言,即使能夠做到,也不能保證就一定能夠成功,風險實在是太大了!不到萬不得已,誰也不會選擇這一步!
「丫頭,來來來,你給老夫仔細解說一下,你剛才說的那都是什麼意思?」祁伯不肯放棄,有希望啊,哪怕只有一丁點兒希望,自己都不會放棄。軒兒受這傷病的折磨十多年了,過的是什麼日子,吃了什麼苦,自己再清楚不過,只要有一分一毫的希望,也要付出全部的努力,這樣才不會後悔。現在司空凝心已經將所有條件一一列出,自己一個一個著手準備,總有準備齊全的那一天!到了軒兒的病再也無法挽回的那一刻,再來做手術也不遲!那時,即使失敗,丫頭、軒兒和自己都不會有任何遺憾!
祁伯自去和司空凝心一起探討秋亦軒的手術事宜,秋亦軒則心潮起伏地看著司空凝心,思緒萬千:她給自己的驚奇實在是太多太多了,一波強過一波,令自己目不暇接,心蕩神馳。也令從來不識情愁滋味的自己,第一次品嘗到了其中的苦澀。
自己從一開始,就知道她是好友慕白的妻子,就知道兩人之間沒有可能,可是,心卻不受控制地一點一點遺落在她的身上。為她的才華心醉,為她的境遇心碎,為她的堅強心疼。。。。可是,自己還是不得不撮合他和她,因為他們是夫妻倆!
秋亦軒,做回那個無情無愛的自己,就如同第一次見到她渾身是傷地躺在床上、聽到祁伯說她的傷況時那樣無動於衷吧,她和你只能是擦肩而過,沒有緣份。即使她不是慕白的妻子,也沒有任何機會——自己依然是那個隨時可能灰飛煙滅的羸弱書生,仍然不能伴她終生,寵她、疼她、愛她、給她幸福!
司空凝心的聲音雖然不大,她所說的話卻從頭到尾、一字不落地全部被尉遲慕白聽得清清楚楚,帶著對好友的遺憾,對司空凝心的再次震撼,悄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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