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何晴雪腹中的,是他的骨肉呀……
齊暮雲看著話說到一半便沒了聲音,神情看起來疲憊,感覺有些悲涼的宇文日向,他此刻的模樣總算像是個有血有肉的人,顯露出受到了打擊的神情。
她明白宇文日嚮應是自孩提時便已學會收斂情緒,加上束髮后便入了軍旅,需得領兵征戰、權謀軍機,長年與在邊境不時蠢動的敵軍鬥智拼勇,更要與環伺四周的政敵眼線周旋,必須得要隱斂真實情緒,才能使人無從揣知及猜測其心思所向。
但他終究不是寒鐵打造的人,身為血肉之軀,就該有情緒的出口,若是違背常理,最終會有禍端產生的。
此刻在屋裡的,皆是得以信任的自己人,他若能宣洩情緒,絕對是件好事。「你……」但她能說些什麼呢?
說什麼怕都是無濟於事吧……原想說兩句寬慰的話,但齊暮雲方開口,那些話語便梗在了喉間,一句也說不出來。
此時此刻,恐怕沒有任何人能夠給他安慰。
或許何晴雪能,但偏偏失去孩子的不只他,還有何晴雪;且就算何晴雪是清醒的、是知曉的,只怕她的傷痛只會深於他,不可能輕於他。
更何況何晴雪永遠不會知道自己曾經有過身孕,也不會知道自己因何失去腹中胎兒,宇文日向只能獨自面對及平復今日的傷痛。
齊暮雲沒再試圖開口,靜靜的看了他一會兒,便轉身離去了。
果真如方太醫所言,胎除病去,何晴雪沒幾日便恢復了健康。
方太醫以經血瘀體之病因,向何晴雪解釋她的不適昏倒,說明當晚及時以一劑活血湯藥催經而下,將瘀積體內的經血排出后,再輔以滋陰斂血之葯,方治好了她的所有病症。
何晴雪全然未有懷疑,因為她確實在進了粹合院當差后就未再有月信,偶有信期不順的她,並未太過在意,且為了早日適應粹合院的生活,她也沒有多餘的心思在意,便也忘了自己月信未至。
且方太醫一番說詞完美的解釋了何晴雪清醒后的腹痛如絞,及何以排出的經血不同以往,不但暗紅且偶有凝血的狀況。
何晴雪對於齊暮雲讓身邊的心腹宮侍來照顧她,並令其專用的太醫幫她診治,感到受寵若驚,沒想到齊暮雲竟待她如此之好。
靜養的日子裡,她不斷的在心中感念著齊暮雲的好,也下定決心要把齊暮雲當做恩人看待,點滴之恩必當湧泉以報,其餘的她不願多想,只自許將來必盡心儘力服侍齊暮雲。
知道詳情的齊暮雲及苓卿自是聽從宇文日向之意,牢守實情,與方太醫同聲。至於其他人,雖然覺得何晴雪得到超出規矩的治療及照顧,但也無人膽敢妄加批評及談論。
一轉眼,又一個月過去了,何晴雪也早已調養好身子,按往常那般當差了。
是夜,何晴雪沐浴后正欲就寢,卻聽到敲門聲。
納悶為何這個時侯有人敲門的同時,她也不敢不應或有所耽擱,怕是齊暮雲派人來找。「是誰?」放下剛抖開的被子,她移動腳步朝房門走去。
「是誰?怎不出聲?」明知安全無虞,但她還是沒有立刻開門,而是再次探問。
「是本王。」本想直接推門而入,卻沒想到何晴雪會將門閂了起來,他是有許多方法進得了她的房裡,但顧慮到可能會嚇到她,所以,堂堂一個王爺,竟得要站在門外敲門,等待門啟才能入內,多少有些窩囊之感。
宇文日向無奈的壓抑著嗓子,回道。
「……」何晴雪沒料到門外之人是宇文日向,有些訝異。
上回她沒來得及看他一眼便病倒了,病中她睡著的時間多,也無人提起他,她自然也不好開口,若不算那次,他們可說是自從她入了粹合院當差后,就沒再見過面了。
門扉仍在他面前緊閉著,門內也未有聲響,宇文日向考慮轉身離去,偏偏雙腳彷彿釘在了地上不肯移動,他暗自咬牙:「你不打算開門?」
話聲方落,門刷地開了,虎兒從門縫竄了出來,睨了他一眼,便無聲息的朝他身後竄去了。
隨著門扉敞開,披散著長發,素凈著容顏,以一身輕薄白衣現身的何晴雪,凈雅的像朵細緻而純白的花,不以艷麗的姿色引人注目,但散發著誘人的清香,更是動人。
她的神情明顯的有些訝異,有些不安,看起來有那麼點兒引人憐愛。
裝做若無其事的進了房,宇文日向毫不客氣的就往床的方向走去,站在床前好一會兒,卻沒等到何晴雪來到身邊,於是他回過頭,只見何晴雪仍站在門前,任門敞開著。
「還不將門關上,過來幫本王寬衣?」
她輕輕的將門掩起后,移步而來,卻是站離他數步之遠,別說動手替他寬衣了,還一副不肯靠近他的模樣。
「王爺這個時候怎能到奴婢的房裡來?此處可是夫人的地方呀!」
「你的意思是,本王該去她屋裡?」宇文日向挑眉。
「……」沒應答,是因為她感覺不管回答什麼似乎都不對。「奴婢……」
應是,顯得她矯情;若應不是,她又無法否認違背了自己的心。
宇文日向輕笑,「你認為她如今可是能夠受得住本王折騰?」他原想把話說得更為粗俗露骨,只因為她沒敢應聲而稍稍感到滿意,這才收斂了幾分,但這些話也絕對算不上是什麼順耳的好聽話就是了。
看著面露輕笑的宇文日向,何晴雪沒傻到真以為他心情甚好,而且齊暮雲五個月前來到弗柔,三個多月前傳出喜訊,可是她的肚子根本不像才懷孕三個多月大,若齊暮雲真是被他「折騰」而有孕,若齊暮雲懷的不是雙生胎,只怕齊暮雲是被他人給「折騰」的吧!
早已想通這點的何晴雪按療住想開口問他的衝動,「是奴婢有欠思慮了。」
想來他會來她房裡,也是為了發洩慾火,過去她的存在就是這個用處,即使是現在,只要他有那個意思,她的用處仍是不變。
「怎麼,不樂意代替你的主子侍寢?想拒絕本王?」話出了口,他才意識到自己的言詞竟帶有挑釁及侮辱的意味,看來,她刻意拉出的距離感讓他不覺動了氣,且他沒能妥善控制情緒,以至於對她說出如此刻薄的話來。
「王爺在惱奴婢嗎?」他不曾如此待她,這樣的反常,反倒讓她領悟到他是故意說出這些傷人話語的,突然間,她似乎了解了什麼,但又自覺不太可能,便將閃過腦海的可笑念頭拋諸腦後,轉而全心應付眼前的他。
「你以為呢?」宇文日向在心中決定,若她再不自己走過來,就要上前把她抓至面前。
「像是。」何晴雪總算移動腳步,不但走向他,甚至近到幾乎要貼上他的身子,近到可以聞到他身上沐浴后的清爽氣味。
她將手放到他的腰帶上,解開帶結的同時,仰起臉,軟語道:「只是奴婢不明白王爺惱奴婢什麼……」在他面前,她總要求自己安分守心,但其他方面,她倒是全無所謂,不能否認在情慾之前,她無法拒絕他,也無意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