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是,奴婢懂得該如何說話。」此時何晴雪已替宇文日向束好發,雖說如今她已非王爺近侍,但還是忍不住交代了句:「王爺待會兒迴向園后別忘了還得重新更衣,這身衣服不甚平展。」
「急著趕本王走?連早膳都不打算給本王備上?」宇文日向又開始感覺她的心思從他身上飄開了,像是應付完他,就想立刻打發他走似的,枉費他正欲跟她說清楚齊暮雲的事。
想想這些日子他沒來找她,她便也毫不在乎的過她自己的日子,她可以說是最清楚他日常作息及時常出沒何處的人了,她卻連出芳園四處晃晃,看能不能撞見他都不曾嘗試。
這女人到底是於他無心,抑或是本就無情,實在讓他看不透徹。
「夫人吃得清淡,粹合院的小廚房備著的那些,奴婢怕是不合王爺胃口,王爺還是迴向園用早膳吧,相信秀菱或是秀楓應已備妥了早膳等王爺回去用呢。」昨夜宇文日向該是臨時決定到她這來的,當值的近侍雖然一定知曉,但負責向園膳食的廚工肯定不知,怕是早早就生火備膳了才是。
「罷了,既然你要趕本王走,那本王走就是了。」宇文日向覺得有些沒意思,倒也未動怒,只是嘴上忍不住牢騷兩句。
「王爺慢走。」雖然他臉色有些陰沉,但何晴雪並不害怕,相處的時日久了,她多少能摸得清他的情緒及性子。
他笑著,並不代表他心情好;他沉著臉,也不一定代表他心情惡劣。可就在她如是想時,她那句慢走,倒讓宇文日向賭起氣來了。
他刷地起身,像風一樣卷到房門前,拍開門扉走出去,速度快得讓何晴雪反應不及,楞在了原地,想著:不過轉瞬之間,他怎就惱了呢?
何晴雪納悶前一刻還好好的他,不知為何在下一刻就變了心情?
世人總說女人心難測,可她倒覺得宇文日向的心更是說風來雨,讓人措手不及又無法適從。
何晴雪依宇文日向指示,去向溫嬤嬤推薦了善清入府。
沒過幾日,許是監察律房已調查清楚,善清便帶著兩個孩子進了粹合院,被安排住在離她不遠的房間。
白日里孩子們多由善清及小宮侍們輪流照顧,晚上自是母子同寢,且說好每隔三日就讓沐亞進府探視妻兒,每隔六日便讓善清母子返家一日夜,如此直到齊暮雲臨盆前一個月,善清才暫時不再返家,陪伴齊暮雲生產及做完月子。
善清的孩子們可愛乖巧,頗得人緣,就連齊暮雲都甚是愛憐,時常讓善清將孩子帶到跟前玩耍,多了孩子們的笑鬧聲,粹合院熱鬧許多。
而宇文日向三天兩頭在何晴雪房裡過夜的事,自然也不可能瞞得了善清。
一日午後,齊暮雲回房小憩,屋裡只留了苓卿一人,打發了其他人出去。
善清也就得空陪孩子們回房,哄他們午睡。
孩子們在床上玩鬧了一會兒,很快便睡著了,善清拿著扇子替孩子們掮風,突然房門被輕輕的推開了,她轉頭一看,是何晴雪悄聲進來了。
何晴雪將手裡端著的點心小碟放到桌上,放輕腳步的走到床邊,看了看孩子們的睡顏,小聲道:「孩子們都睡熟了,咱們到外面廊下說說話吧。」
「好,走吧。」善清朝她溫柔的笑笑,拿著扇子起身跟著何晴雪步出房間,廊外種植了數棵高大的梧桐,綠
蔭茂密甚是陰涼舒適,她們便倚著欄杆相對而語。
「這幾日你和孩子們要適應這裡的生活,我也應溫嬤嬤的交代常跑繡房替生病的劉姊兒做事,咱倆還沒能有時間私下說幾句話呢。」白日在人前不好說體己話,而夜裡孩子們因為換了環境,有些鬧騰,善清自然得多將心思放在哄孩子上了。
而她夜裡,三天兩頭需得陪著宇文日向,所以她們倆一直沒能找到適當的機會好好說上幾句話。
何晴雪思索著該要如何跟善清說明她與宇文日向的關係,可善清卻沒有耐心久等。
「咱們之間何須說這些客套話,我也不跟你客氣了,就只問你一句。」善清睨著何晴雪,用扇子拍打了下她的手背,「無名無分的,你能舒心嗎?」善清並非看輕妾侍,而是認為女人若有心要找個依靠,還是得正式嫁娶才好,無媒無聘的終究毫無保障。
不虧是好友,一開口就直切重點,毫無迂迴贅言。何晴雪心情忽然輕鬆了許多。「以我的出身及過去,還能想要什麼樣的名分?舒心且說不上,但也不鬧心就是了。」何晴雪並不自憐。
「只要你覺得好,那便好,我也不好說些什麼,幸好夫人頗能容人,似乎並不嫉妒王爺總往你房裡去。」善清真的只在乎何晴雪過得好不好而已。
「夫人從不干涉我與王爺之間的事,非但不曾為難過我,甚至前些時候我病了,還讓專責照顧她的方太醫為我診治,更令她身邊的苓卿日夜照顧我。」
何晴雪很是感念齊暮雲待她的好。「夫人待我是沒有話說的。」至於她心中對宇文日向及齊暮雲的猜想,也不知該不該與善清討論,想起當初來粹合院時齊暮雲的囑咐,還是不多言為好。
「就算如此,你也該為年華老去之後多做些打算,女人的青春有限,你早已不是少艾之齡,再過兩三年,只怕禁不起歲月摧殘呀。」雖然何晴雪的模樣看起來較實際年齡小了許多,但善清憂心她早晚因色衰而愛弛。
「這個道理我如何不明白?」何晴雪將無奈的嘆息吞回腹中。「我姨母過世后留了些值錢的東西給我,再加上入王府以來得到的賞賜及存下的月俸,將來我預備在你們染坊附近買一間小店鋪放租,再買塊地蓋間房子,留著日後養老之用;而在那之前,我打算朝著晉陞為一房管事的目標來努力,既無人可依靠,我就只能靠自己了。」
何晴雪看著透過枝葉灑落的日光婆娑,向善清吐露心事:「我從不敢奢想王爺會待我長久,像他那樣的男人,見異思遷、貪戀新色才是正常,我早已做好孤獨終老的心理準備了。」
「你怎會孤獨終老?」善清扳過好友的肩,讓她面對自己,「沒有可依靠的男人不打緊,可你還有我這個朋友在呀,你是我娘奶大的,就如同我的姊妹一般,且你也清楚我家那口子是個性情寬厚之人,知你我情同姊妹,自然也不會輕待於你,若有一天這王府真讓你待不下去了,你千萬別猶豫,隨時可以來找我們……
「你也無須擔心我們要白養你,你手藝如此好,咱們染坊若能聘到你這樣的綉手,也能再添一門生意,你來咱們家,絕不會成為負擔,而會是助力。待將來老了,也有我們與你作伴,一起看著兒孫嬉鬧,一起相互扶持到老。你可別忘了,那兩個孩子可是叫你一聲乾娘的,他們長大了也會把你當娘孝順奉養的。」
感動在何晴雪心中激蕩,有友如此,真的是她這輩子所擁有的最大福氣。
「瞧你大方的,我這現成的娘為了以後著想,可要從現在起就好好疼愛他們才是。」善清描繪的將來,既溫馨又美好,著實讓她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