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破解詭局(二)
帕米爾高原的冬天從九月份便已經開始了,十月份大雪封山,現在是十一月份,大雪開始瀰漫開來,潔白的雪花漫天飛舞,天地之間一片混沌。綿延起伏的群山銀裝素裹,給人一種無比純潔的感覺,不過這種感覺持續時間不長,錢飛便發現一個致命的現實問題:進山的道路被掩埋,視線所及白雪皚皚,只能從山形地勢上分析哪裡是路,哪裡是山谷。
問題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萬一選不對路就會被深谷所吞噬。塔吉克老爹還說受全球氣候變暖影響,今年的冬天來得晚呢,大雪已經封山了!錢飛看一眼在前面始終一個速度行進的楚楓,慌忙追了上去:「楚爺,怎麼辦?前不著村后不著店,這雪可是越下越大了!」
楚楓觀察一下地勢,前面的山谷是通向雪族部落所在地的唯一通道,不過已經被齊腰深的大雪封住了,想要通過勢必十分困難。但無論什麼樣的困難都擋不住虔誠的心,只要走就沒有過不去的坎。
「山谷有二十公里長,過山谷還是有二十公里山路到雪族村,從雪族村到聖峰還有十公里,現在剛剛是萬里長征第一步,吃完飯連夜行進。」
「好!」其實無論楚楓怎麼選擇,錢飛都會聽從,原因很簡單:時間是最寶貴的,如果等待大雪停止的話說不定猴年馬月,帕米爾高原有過連續下一周大雪的記錄,另外這場雪過後,山將會被徹底封死,不要說是進去,就是想都是錯誤的。
錢飛給馬喂草料和水,楚楓則找了一處避風的地方用軍工鏟挖了一個雪洞,兩側高築雪牆防風,做完這些天色已經見晚了。晚餐不是很豐盛:羊肉加上二鍋頭,還有塔吉克老爹送到饃。
這種環境並不是最艱苦的,當年在高原荒漠拉練的時候比這艱苦多了,二十公里的體能訓練,在荒漠里開展技戰術對抗演練,小分隊都跑迷路了,沒有水就喝尿,沒有尿就只能渴著!
錢飛忽然想起了莎莎,不知道她現在到南京沒?如果見到龍隊,一切就萬事大吉,她會將自己的想法如實向龍隊彙報。不過最擔心的還是她的安全,老夫子莫名其妙地怎麼死了呢?關鍵是楚爺的預測准嗎?心裡七上八下的,喝著酒吃著羊肉也感覺不到滋味,填飽肚子而已。
「夫子出事您是怎麼知道的?」錢飛把酒瓶子遞給楚楓問道。
「預感。」楚楓漠然地喝一口酒,然後打開黑色的旅行箱,裡面是雪燕妮留下的兩個物件,一把墨氏弩,兩塊靈木神位牌。奇怪的是丟了一塊,雪族的先祖雪芃那塊牌子不知道弄哪去了,當初雪兒給他的時候就剩下兩塊。
錢飛尷尬地苦笑亦喜愛:「好吧,您的預感一向精準,望古界這是想要趕盡殺絕啊!」
「知道暗黑空間秘密的人都得死,或早或晚。」
「您千萬別嚇唬我,我和莎莎還沒結婚呢,美好新生活才剛剛開始啊,讓我把美金揮霍完了之後再找我來吧!」望古界的殺手殺人手段錢飛是領教過的,一個魂使修賢能滅掉一個探險隊,當初若不是雪兒對其產生威懾力,估計早就成了魚肉了。
「我們是陷阱里的獵物,任人宰割。」楚楓摩挲著烏金色的墨氏弩,目光冷峻地望一眼雪山,那是一個曠世迷局,一千多年來無人能夠破解。所以,即便當初有知道秘密的人——比如雪族的傳人——也對此守口如瓶,從來沒有向外界透露過,而關於連前驃騎軍全軍覆滅的歷史事件也因為大唐的衰落而無人過問,直到成了月以訛傳訛的傳說。
真實的歷史許多都會成為傳說,當後人們津津樂道的時候,從來沒有想過傳說的真實性,只當做了茶餘飯後的談資而已。
「我什麼都信,就不信邪!」錢飛梗著脖子走了一口白酒:「望古界想要挑起空間大戰嗎?一枚東風41就把整個望古界給化為烏有!」
「不用大戰,只要讓所有參加探險的人都消失就可以了。」楚楓淡漠地看一眼錢飛:「想要破局就必須了解他們是怎麼設置的,又是一個深不可測陷阱,我們依然是獵物。」善於設陷阱的人竟然被陷阱所算計,可見當初設置的人該有多高明?這個陷阱是誰設的呢?又是給誰設的呢?這些問題總有一天會水落石出,但擺在眼前的是,自己一頭扎進陷阱里成了「困獸」,想要斗都找不到對手。
「您說的是望古界設置的陷阱?這個我了解,從當初老祖宗率領驃騎軍西出恭迎聖物那一刻開始,就已經一步一步進入其中了,咱們不過是吃瓜落的,老祖宗才是第一個吃螃蟹的!」錢飛自作聰明地笑道:「但老祖宗棋高一著,大鬧望古界之後就和雪芃大祭師反出望古界,找到聖物帝璽之後將其雪藏起來,那幫雜碎找了一千多年都沒有找到,不過又被您給折騰出來了,陷阱重新開啟,咱都成了弼馬溫,敢於跟諸神較量!」
錢飛擦了一下鼻子:「楚爺,我說的對不?」
「阿飛,你變得越來越聰明了,龍隊當初沒把你選入紅色尖兵特勤中隊是一大損失啊!」楚楓將墨氏弩放進旅行箱內:「猜猜為什麼要再次進入雪域高原?」
楚楓很少開玩笑,但和錢飛無話不說,尤其是憋悶了三個多月之後,性格雖然發生了一些改變,但單獨與錢飛在一起的時候還是輕鬆愉快些。這讓錢飛感到無比的親切,只要能治好他的病,就算刀山火海算得了什麼?
從某種角度而言,楚楓患的並不是「神經分裂症」,真的是丟魂了,至於怎麼丟的錢飛無從知曉。
錢飛思索片刻笑道:「您不是說來還願嘛,雪兒臨走的時候說是要回家鄉……不是沒來得及嗎。」
楚楓的臉上浮上一抹痛苦之色,錢飛恰到好處地閉嘴不言。刀子一樣的寒風盤旋著刮過來,吹在臉上生疼。楚楓戴上口罩起身提起旅行箱,意味深長地望著雪峰:「我不是我,你也不是你,我是一千年前的楚將軍,這句話你理解錯了。」
理解錯了?怎麼可能呢!按照正常人思維,雪兒和楚楓訣別的時候應該把所有的心事都交代完吧?一千多年前老祖宗楚天逸進入望古界被雪燕妮所救,以至於後來產生了一段感情,甭管雪燕妮今年二十或者是一千二百二十歲,其中一定有某種不為人知的故事。
錢飛愕然地看著楚楓:「難道有別的解釋?您說說看!」
「邊走邊說吧。」楚楓鑽出雪窩子,一股強勁的冷風迎面撲來,幾乎讓人窒息。進入山谷已經沒有路可走,只能挑雪薄的地方勉強前行。
雪燕妮是雪族部落新任族長,在此之前雪族部落已經在雪域高原生活了一千多年,他們守護著聖山,而不知道冰封聖殿的秘密。聖物帝璽出世喚醒了隱藏在雪燕妮血脈里的信息,經常以夢魘的形式表達出來。她是望古界巫族的後裔,那段歷史在她的記憶中沉睡千年,因聖物帝璽的出現而蘇醒。
秦墟墨使曾經說過,通靈帝璽是諸神恩賜給望古界的信物,或者叫「契約」,帝璽的擁有者既是望古界的控制著。望古界四大種族因為爭奪帝璽而陷入了一場曠世大戰,后因空間塌陷造成帝璽出逃,才有了後來老祖宗楚天逸率領兩千驃騎軍西出恭迎聖物一事。
這些是最基本的事實,不容質疑。雪兒所說的「我不是我,你也不是你,我是一千年前的楚將軍」這句話很抽象也很具體,其中囊括了太多的信息:我不是我,即雪燕妮並不是真正的那個二十歲的雪燕妮,而是當年一起反出望古界雪芃大祭師的女兒,他們與老祖宗楚天逸一同來到了雪域高原。
「你也不是你」這句話,是說我異變成鱗甲戰士之後,便化身為先祖楚天逸,這種異變是源自楚氏家族的血脈,也就是老祖宗的血脈——而也不可能隨便哪一位楚家的後裔都能異變成鱗甲戰神,這是機緣選擇的結果。
「我是一千年前的楚將軍」這句話是在說明異變成鱗甲戰士之後,就成為一千年前的楚天逸。後面還應該有這樣的一句話:而我是xxx。雪燕妮是誰?是一千年前那位跟隨父親雪芃和楚將軍反出望古界的女人,也是是雪燕妮的先祖。
這樣解釋這句話就比較通順了,如果單純認為只是一句信口之語或者如阿飛所解釋的那樣,豈不是太過簡單了?楚楓思索良久才微微嘆息一下:「一千多年前,先祖雪芃的女兒也來到了聖山,而且就葬在雪族部落的家族墓地之中。」
錢飛恍然所悟,拍著腦袋瞪大眼睛驚訝不已:「這句話本身無意義,而沒說出來的話才是雪姑娘要表達的?」
「所以此次進山就是來看一千多年前的那位雪姑娘的,也許會有什麼新發現也未可知。」楚楓漠然地垂下頭,眼睛有些濕潤。
綿延起伏的雪山籠罩在一片蒼茫之中,空間靜得似乎能聽到雪落的聲音。但楚楓更想聽到那個純粹了甜美的聲音,那個始終稱呼自己為「哥」的女孩子,那個被夢魘折磨了數月之後終於解脫了的雪兒。
經歷生死方覺世間美好,目送別離才知緣淺情深。只恨愛情來的太晚,無法長久挽留那個等待自己千年的人!
向晚,黃昏。
一夜之間,窗外的銀杏樹葉已經掉光,蕭索的秋風在院中盤旋著,捲起一地金黃。透過玄窗,龍賓長久地向外面望著,也是在一夜之間他的頭髮變得花白,老了不下十歲。
詹莎莎坐在小沙發里,手裡捧著一杯開水不安地看一眼那個蒼老的背影:「老首長,您不用擔心他們兩個,有阿飛在左右儘管放心就是。」
若在平時,龍賓早就大發雷霆了,而聽到詹莎莎的話的時候,卻平靜地點點頭,轉過身坐在椅子里:「一個成事不足,一個敗事有餘,兩個混蛋!」
「阿飛總想獨闢蹊徑治好楓哥的病,但自從那晚回到小古董店后我發現他根本沒有病,只是……只是……」詹莎莎不安地看一眼龍賓,欲言又止。
「只是什麼?說出來我聽聽,不要有顧慮嘛。」
「您知道我是一名天師,是研究風水玄學的,也許在您的眼中根本不值得一提,或者是荒謬的,不敢過度解讀楓哥的病情。」詹莎莎得體地笑了笑:「楓哥只是丟魂了而已。」
「丟魂?新鮮!」龍賓苦笑一下,也許這是他所聽到的最奇葩的解釋,與精神病防治中心的張院長和那些會診的專家們完全不同,根本就是扯淡!
詹莎莎收斂了笑容,肅然地看著龍賓:「也許您不相信,人有三魂七魄,三魂者,一魂胎光,二魂爽靈,三魂幽精,七魄者,一魄屍狗,二魄伏矢,三魄雀陰,四魄吞賊,五魄非毒,六魄除穢,七魄臭肺。魂有天地,魄不離身。如果說魂是人的精神,魄則依附於人的肉體,之所以說楓哥是失魂所致,是因為三魂之中僅有爽靈附體,而其他兩魂則常離狀態。」
詹莎莎解釋得很仔細,生怕龍隊長聽不明白。其實龍賓根本就沒聽,何來的明白不明白?任何違背科學的東西在他的面前都會黯然失色,不管是老祖宗留下來的傳統文化中的陰陽五行八卦之類的,還是現代被「發揚光大」的偽科學。
「你的意思是他在執行任務的是丟了兩個魂?」龍賓神色肅然地看著詹莎莎:「如你所言,豈不是任何人都有可能丟魂?患有神經分裂症的人是徹底丟了找不回來?」
詹莎莎苦笑:「恰恰相反,楚楓丟的爽靈一魂,爽靈主才智意識之功能,所以他才變得形同神經分裂那樣。」
「阿飛帶他去雪域高原是找魂的?」龍兵有些慍怒,自己在雪域高原服役了二十多年,知道現在正是大雪封山期,那裡已經是生命的禁地,兩個混蛋不經過大腦的行動不是找魂還能幹什麼?
「是不得不遠走而已,回到小店想要通過熟悉的場景和物品讓楚楓的記憶蘇醒過來,他對雪兒留下的墨氏弩和楚家的驃騎令牌有很深的印象,知道回憶,懂得分析,很有邏輯,也具條理,但就在我們驚喜的時候,他的眼底突然流血了。」一想起那一幕,莎莎的心裡還在發緊,按照以往的經驗,只要楚楓的眼睛流血,勢必會有望古界的人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