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雪之哀傷
龍賓凝重地看一眼詹莎莎,眉頭不禁皺成了一個疙瘩,不知道是在思考問題還是等待對方說話。秘書見了慌忙過來,卻被龍賓打斷:「莎莎,你怎麼看這段新聞?發生在美國最繁華的都市,患者是一名垃圾處理僱員,專家分析是發生了基因躍變所致。」
詹莎莎不敢看食品畫面,蒼白的臉上浮現一抹驚懼之色:「您要我確定什麼?」
「專家之言可以相信五成,我想聽一聽你的看法,畢竟親眼見過穴居人。」龍賓示意秘書切換到MFT病毒研究中心會議室:「我們的專家也在現場,和你看同樣的新聞,你先說說想法。」
「老首長,我不是專家,科學需要嚴謹的態度和專業知識的。」詹莎莎深呼吸一下黯然道。
「專家也沒親眼看過乾屍化的人究竟什麼樣,病毒研究中心的那些嘴上沒毛的傢伙們是從爆炸現場找到的屍塊和鷲鷹的體內發現的什麼T病毒的,沒有見過活體。所以,你的意見也很重要。」龍賓語重心長地說道:「如果暴風和阿飛那兩個混球在的話,不會麻煩你。」
乾屍化最主要的特徵是沒有自主意識,或者說那些人已經被某種神秘力量所控制,楓哥說是病毒控制了人,而伍德博士則說是因為基因發生躍變所致。但還是相信楓哥的話,病毒侵入人體后造成乾屍化,而後控制人的中樞神經或者是大腦,極具攻擊性。
詹莎莎思索片刻:「新聞里的乾屍症患者與穴居人的狀態一樣,皮膚成深色,目光獃滯,皮包骨。不同的是穴居人是因一種可以促進基因進化的液體,進化失敗后乾屍化,那種液體里應該含有T病毒。還有,穴居族喜歡天葬,鷲鷹等野獸食用之後也攜帶了病毒,其基因發生異變,所以才巨型化。」
不可思議的是,進化失敗的人乾屍化,而野獸們卻可以發生基因異變,不能不說這是一種諷刺。當然,無論是乾屍化還是基因變異都需要時間的積累,而不會立即發生。但哈里斯和溫莎為何在幾天之內就乾屍化了呢?詹莎莎並不了解太多相關專業的知識,這種違反自然規律的事情很罕見,而行動之後並沒有人去分析各種原因。
如果楓哥在的話,應該能給出合理的解釋。
「你的意思是從外形上看,該患者與穴居人沒有不同?」。
「是的。」
龍賓疑慮車重重地坐在椅子里:「這是一個重要情況,一定要了解他是否與T病毒有關!好吧,今天就到這兒吧,你可以隨便轉轉調節一下心情,南京是六朝朝古都,招待所附近的風景也還不錯。」
莎莎哪有心情遊山玩水?人雖然在南京,但心早就飛到了雪域高原。怪就怪阿飛不同意自己同去,非跑到南京彙報情況,結果被「軟禁」了好幾天,憋悶死了!
「老首長,阿飛他們有消息嗎?」莎莎弱弱地問道。
龍賓微微搖頭,陰沉地看一眼莎莎輕嘆一下:「他們已經抵達東帕了,但暫時還沒有聯繫上。宏峰去接應,有消息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
「謝謝您。」詹莎莎退出辦公室。
龍賓不安地在屋中踱步:「儘快聯繫相關渠道,確認這例患者究竟是怎麼得的病,與十萬大山的行動有沒有關聯。還有,儘快聯繫傳染病防治中心的專家,對這個新聞要足夠重視!」
「首長,這種事我們也管?」秘書勉為其難地苦笑:「如果是T病毒感染所致的話,國際衛生組織會發表聲明,國家衛生監督部門也會發紅頭文件,我們等待就可以了。」
「國際衛生組織的稽查核實程序你知道嗎?他們要從各國抽調專家學者,去調研評估,單體個例沒有代表性,試問能引起他們的重視嗎?」龍賓沉著臉瞪一眼秘書:「聯合國的事我管不著,但咱這一畝三分地別出問題,報告已經打上去三個月了,也沒見衛生防疫部門調查核實,估計紅頭文件正在走程序呢!」
「我進快聯繫駐當地領事館,請他們出面了解相關情況吧。」秘書不敢再反駁,只好想了一個妥當的辦法。
龍賓擺擺手:「越快越好,我要等結果。這種事千萬不能馬虎,人命關天啊!好了,開會吧,那幫小崽子們都快睡著了。」
身為退居二線的龍賓最擔心的並不是傳染病大規模爆發,那種可能性很小。因為T病毒存在了很久,甚至超過一千多年,怎麼不見流行起來?他擔心的是參加探險人員萬一感染了病毒,會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如果真的發生疫情的話,誰都無法承擔這個責任。
所以,一定要未雨綢繆。
這是特種兵最根本的做事原則,作為紅色尖兵的第一任大隊長起到了很好的帶頭作用,以至於影響了身後幾代兵蛋子,宏峰就是其一。正當龍賓部署病毒實驗室的任務之際,宏峰開著越野車正馳騁在荒漠之中,這是進入無人區的第二天,目標直指東帕米爾高原。
傑克焦躁不安地看著窗外蒼涼的風景不禁感慨萬千:沒來過中國不知道中國有多大,沒來過雪域高原不知道她有多壯美!遠處連綿起伏的雪山像成千上萬頭白象一般,匍匐在視線的盡頭,高遠而天空幾乎沒有任何雜色,純凈得讓人心醉。這是在都市看不到的,都市只有霧霾和人。
「東帕下了兩天兩夜暴雪,封山已定,我們無所作為。」宏峰凝重地看一眼百無聊賴的傑克:「你還沒告訴我暴風劈開地面之後為什麼爆出了光?難道是一刀劈著火了嗎?」
傑克微微皺眉,低頭思索片刻:「能不能開一點腦洞?發揮一下你的想象?暴風異變成鱗甲戰神,一刀劈開了時空裂隙,我懷疑那道光是從另外一個空間發出來的。」
「省省你的想象力吧!」宏峰對傑克的話不屑一顧,只相信科學不信鬼神,還一刀劈開時空裂隙呢,為什麼不把山劈兩半了?從這傢伙的嘴裡掏不出一點有用的東西,誇大其詞,故弄玄虛!
傑克並不生氣,也不反駁,只是淡然地冷笑一下:「你見過人面牛身的怪物嗎?見過洶湧狂奔的乾屍人嗎?見過光會吞噬活人嗎?如果沒有見過,就沒有發言權。可以坦誠地告訴你,我見過。」
「眼見不一定為實,耳聽鐵定是虛的。」
「有時間你可以向暴風質詢一下,不過估計你沒有機會了。」
「你不是也一樣?大雪封山那裡就成了生命禁區,不要說是人,就是雄鷹也飛不過東帕雪山!」
「我不一樣,我是見過神的人。」
「你是神人!」
越野車在荒漠中呼嘯疾馳,捲起漫天黃沙。兩個話不投機的男人基本沒有共同語言,最大的樂趣就是拌嘴。一個是所答非所問,另一個所問非非所答,一路彆扭著向帕米爾高原腹地行進。
對宏峰和傑克來說,進入生命的禁區是一種探險,而對於楚楓而言則是一種贖罪。難以言表的愧疚和難以撫平的創傷始終在心中奔突,想過諸多理由跟雪族部落的人去解釋,而當真正見到的時候卻啞口無言,任何話語都變得蒼白無力。
魏然聳立的望樓披上了銀裝,偶爾露出的斑駁色彩讓它顯得更加滄桑。而依山傍水而建的雪族村顯得死氣沉沉,儘管他們在望樓下站立了許久,也沒有一個村中人發現這兩位不速之客。
這裡是曾經是楚楓第一次面見雪老的地方,那時候他在空地上打太極拳,熟料七天之後他便仙逝了。楚楓知道自己的到來破碎了雪族部落的守護千年的夢,也終結了雪老期望敘舊的等待。當一個人達到一生目標之後,生無可戀,死亦從容。
穿過冰封的河道,在三山環繞的一處谷地當中便是雪族部落的家族墓地。雪漫山遍野,掩蓋了山谷中孤寂的墳墓;雪落無聲,彷彿在為默念著逝去的靈魂。初楚楓曾經在此守靈三天,自然知道雪老的墓。雪老的墓地已經荒蕪得不成樣子,只過了一個夏季,上面已枯草成堆了。
頂著殘雪的墓碑上面僅有寥寥幾個字:先父雪族飛鴻君千古。落款是那個熟悉的名字,雪燕妮。
錢飛把墳周圍的殘雪清理乾淨之後,肅然地站在旁邊。
楚楓久久地注視著墳包,心中無限感慨。人最終都會化作一杯黃土,倘若有青山綠水陪伴,靈魂便不會孤單。
雪老,我回來了。
兩行清淚默默地流下來,壓抑已久的心愁洶湧而出。人生沒有如果,只有結果。當雪兒被那道神秘的光吞噬的時候,楚楓的世界已經崩塌,直到成為無法還原的廢墟。而當面對雪老的時候,深深的愧疚復又襲上心頭,沒有把雪兒帶回來也許是今生今世最大的遺憾,也是永遠抹不掉的心傷。
酒灑在地上慰藉逝去的靈魂;淚流在心裡體味著深重的責痛。
「楚爺,咱們千辛萬苦來這裡該不是只為了看雪老吧?」錢飛擦了一下眼睛,這輩子的難都在這幾天遭夠了,該不是只為了還願這麼簡單,不符合楚楓的性格。
楚楓起身默然地仰望墓地對面不算太高的雪山:「桑梓埋骨地,何處是故鄉。」
「您又詩興大發,不是說好了要找先祖雪芃的墓嗎?一千多年過去了,估計早就化成黃土了。」錢飛不無感慨地嘆息道。
這是雪老臨走的時候說的一句話。難道有什麼玄機嗎?桑梓是故鄉之意,既然埋在了故土為何還要質問?雪族部落守護在這裡已經超過一千多年,對於後來的雪族而言,這裡儼然成了自己的故鄉,但對於先祖雪芃來說,這裡是他鄉。
「走吧。」楚楓提著黑色旅行箱向山谷中走去。
谷中隆起的雪包都是墳,越向裡面走墳包越小,說明墳墓愈加久遠,在抵達山腳下的時候,兩個人走出了墓地。站在高處回望一眼墓地,才發現被雪掩蓋的墳墓呈現「八卦」的圖形,而兩人的腳印恰好將陰陽分隔開。
錢飛詫異不已:「該不是故意為之吧?怎麼感覺有機關呢!」
楚楓微微皺眉,這是雪族部落的傳統嗎?哪一座墓是先祖雪芃的呢?作為一名大祭師,他的風水造詣已經出神入化:聖山的冰封聖殿是「七星拱月」,而這裡是「陰陽乾坤」,他會如何安排自己的棲身之所?
「如果莎莎來就好了,這是一個風水局。」楚楓緊皺著眉頭觀察著周圍環境,三座連綿起伏的雪山將墓地包圍,出口沖著西南向,後面的雪山恰好與墓地正對,魏然聳立如同守護著這片土地。
錢飛苦笑一下:「您不是不相信風水嗎?莎莎來了就會指手畫腳,天靈靈地靈靈的什麼也弄不出來,要我說還是問問村子里的人吧,萬一有老古董知道呢,咱們也少走些彎路。」
楚楓搖搖頭,無顏見任何雪族部落的人。回頭之際,卻發現山頂一塊立著的黑色岩石,如同一尊雕像一般,在雪的映襯下顯得極為突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的確讓人嘆為觀止,迎風而立的巨石搖搖欲墜,看似危險卻在那裡屹立了千年。
「有條路通向那裡。」山上有一條清晰的「雪線」,從山腳蜿蜒向上,消失在山陰。
錢飛伸出大拇指:「厲害啊楚爺,這座山也是陰陽山?雪線把山分成了兩半,您看與墓地恰好相對應,真神了!」
這座山的確很奇怪,與其他的山被雪覆蓋的狀態截然不同,仔細觀察果然如阿飛所言,很是奇妙。楚楓微微點頭,不管能不能找到墓穴都要上去看一看。雪族部落先祖的墓穴絕對會與眾不同,雖然在時光之下都會變成一杯黃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