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不辭而別

搜尋傑克的記憶碎片已經探知到超級戰士計劃的相關信息，讓楚楓不禁觸目驚心：孤島病毒基地不過是其中一環，伍德博士的主要任務是利用T病毒樣本製造更多的高純度「聖液」，並以此打造一支「超級戰隊」，也就是傑克所說的「STNS」精英組。

多麼瘋狂的計劃！

而更讓楚楓難以置信的是，老德爾早在三年前便開始對霍華德家族製藥企業在全球的市場進行精心布局，形成了涵蓋幾乎所有發展速度最快的發達地區，沿著「黃金緯度線」的「U」型區域都有霍華德家族製藥企業的分支機構。這種布局的目的究竟在何處現在還不得而知，但傑克這次廣布病毒的行蹤似乎揭示了一些蛛絲馬跡。

綜合舒妃提起的之前一些探險行動來看，老德爾的瘋狂探險有一個非常明顯的規律：就是圍繞黃金緯度線上分佈埃及、敘利亞、伊拉克、土耳其、以色列、印度等國家和地區。曾經對此表示懷疑的楚楓篤信自己的判斷，黃金緯度線上孕育了世界四大古文明，老德爾已經探查了其中兩個國家：埃及和伊拉克。

一個是古埃及文明，另一個古巴比倫文明。

但並沒有找到金書古卷上奇怪文字的線索，老德爾曾一度認為蟲鳥文字與埃及的「楔形」文字相似，但在埃及並沒有發現任何與蟲鳥文想對應的圖飾或者是遺存。在伊拉克也是一樣，古老的阿拉伯文字一度讓他痴迷，以為金書古卷源自古巴比倫文明，但結果空手而歸。

直到傑克遊歷中國，搜集了大量關於中國古文字的信息，並發現了一種與金書古卷上的文字如出一轍的文字——蟲鳥書，之後才確定金書古捲來自中國。傑克在三個月內的潛心研究也不過是確定了金書古卷的年代而已，對其中的內容完全不知道。

開啟中國的探險是源自兩塊驃騎令牌，一張大唐驃騎軍鎮地圖，和一個神乎其神卻花重金買來的傳說。不得不佩服老德爾的決斷力，那種近乎狂熱的探險揭開了驃騎寶藏之秘，不過他要的是刻有蟲鳥書文字的聖物帝璽——或者說他從帝璽上看到了金書古卷的影子，從而確定古卷是源自一個失落的歷史文明。

也許，那個文明在中國廣袤的西南地區存在過，但卻消逝在歷史的長河中而沒有留下任何痕迹；也許那個超級科技文明根本不存在於這個世界，誠如自己所料想的，是來自超視距空間的文明。無論世界上是否存在平行宇宙，也無論那個超級科技文明能否達到創造空間的能力，有一點毋庸置疑：他們留下了文明的密碼。

與之並存的還有一個為科學所不容的故事。老祖宗楚天逸兵敗薩坎多之後所發生的事情以及虛無縹緲的望古界的故事，還有望古界所代言的「神域」的故事——只能說他們是一個故事，因為無法證明他們的存在——就連老祖宗楚天逸之後的那段歷史也無從考據。

之所以決定單獨採取行動，是因為傑克吞噬毒液之後很有可能發生異變，不想阿飛和莎莎他們慘遭毒手。還有一個隱藏在內心最深處的原因，楚楓不能說出來，也不想說出來。現在只剩下阻止超級戰計劃的任務，也是最為艱難的任務。

楚楓決定獨自去完成！

穿越中緬邊境對於楚楓而言沒有太大難度，一夜之間已經進入了雲南境內。要想重返十萬大山，困難重重，那裡已經成為軍事管制區，而要把STNS消滅在我方境內是不符合國家利益的，但沒有更好的辦法。這次行動也可當做「潛龍計劃」的一部分，龍隊應該不會有異議吧？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只要楚楓決定乾的事情會立即採取行動，不唯獨是是這件事。

冬至終於來臨。

南京國際機場上出現了三個熟悉的影子，剛一下飛機便被兩輛黑色的軍方轎車給接走，避開車流擁擠的主幹道，向紫金山方向開去。

招待所宴會廳內人影涌動熱鬧異常，龍賓坐在主位，旁邊空著四個位置，左邊的餐盤上放著豬頭肉，右側的分酒器里是茅台酒。所以顯得主位分外冷清，與對面的高朋滿座比起來有些不太協調。龍賓端起酒杯起身咳嗽一聲：「諸位辛苦，把你們從十萬大山調回來是想讓你們享受一下不一樣的待遇啊，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研究工作繁重而勞累，多謝各位的堅持和努力，薄酒素菜不成敬意，今天是冬至，漫漫長夜開懷暢飲，人生一大幸事啊！」

「老首長詩興大發？」坐在對面的邱教授不禁苦笑一下：「山中無甲子是有，但那裡沒有冬天，不知道過年是何滋味。」

「會感受到是啥滋味的！這次聚會之後還要大幹三個月，一定要再取得一些成果，時不我待啊！」說完便一口乾了杯中酒，旁邊的服務員又給滿上。

李源教授只沾了沾嘴唇便放下酒杯：「病毒研究工作是一項複雜的系統工程，其中的基礎研究工作更要攻堅克難，不能急於求成更不能急功近利，出成果當然重要，更重要的是建立一套有效的防控機制，想要一朝一夕拿下T病毒不現實。」

龍賓憂鬱地點點頭：「我知道大家的壓力很大，我的壓力也不小，上面決定要在半年內基礎研究出成果，一年內搞出病毒疫苗，長遠目標是完全解決這個問題。」

「決定也要依據事實，要科學決策，不能拍屁股決定科學研究的計劃和進度，這不符合科學規律。」

「老劉，首長的意思的加快研究步伐，而非其他。」邱教授尷尬地道：「目前T病毒還處於潛伏期，有爆發的苗頭，我們控制得比較好，但不意味著別的國家就能控制好，因此這是一次全球行動，需要國際合作，但現在還沒有建立相關的機制，我們所提供的支援和幫助也只是杯水車薪啊。」

邱教授故意把話題引開，免得喜歡較真的李源又和老首長杠上。

龍賓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我知道同志們都很辛苦，你們奉獻的是智慧和時間，犧牲的是和家人的團聚，我很敬重。但有的人犧牲的是命——諸位，時間無始無終，每個人都能活到死，命呢？只有一次。」

話粗理不粗。眾人都望向龍賓旁邊的四個座位，餐具一應俱全，說明還有四個人要來參加宴會。這種級別的宴會不是隨便誰都能參加的，都是病毒中心的專家學者，這是龍賓的一番心意，是鼓勵和鞭策也是希望和寄託。

潛龍小組終於傳來了消息，但龍賓卻高興不起來：暴風不辭而別。難道發生了什麼意外了嗎？讓暴風放棄與阿飛和宏峰共同執行任務的初衷是什麼？他是一個犟種，跟自己的脾氣差不多，只要自己認定的事情一定會全力以赴，而且不達成功絕不罷手。

這是優點，也是致命的缺點。

正在這時候，劉秘書匆匆走進來，在龍賓的耳邊低語幾聲。龍賓的臉色微變，看一眼時間，滿臉笑容地起身，拱手笑道：「邱教授，這裡就交給你了，同志們要吃好喝好，我還有點事！」

密室內，錢飛、宏峰和詹莎莎疲憊地坐在沙發里發獃，外面傳來匆匆的腳步聲。門被推開，出現了龍賓的聲音：「就知道你們會凱旋！」

宏峰和錢飛立即起身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詹莎莎也起來強擠出一絲笑容。

「怎麼？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龍賓把軍帽遞給秘書，上下打量幾眼宏峰：「怎麼樣？鍛煉得不錯吧！」

「老首長，暴風不辭而別。」宏峰從嗓子眼裡擠出一句話來，聲音略顯沙啞，顯然很痛苦。

龍賓拍了拍宏峰和錢飛的肩膀，向詹莎莎點點頭：「各位辛苦，今天我不想聽報告，也不想知道任務完成得怎麼樣，你們回來已經說明了問題。」

「龍隊，我還想吃豬頭肉。」錢飛一改沉默，滿臉堆笑地看著龍隊：「暴風臨走的時候留下線索，您想不想知道？」

詹莎莎恨得想踢阿飛一腳：都什麼時候了還想著豬頭肉？沒心沒肺！

龍賓淡然地一笑，向秘書使了個眼色：「上豬頭肉，茅台酒。」

「老首長，楓哥走的時候留下帶血的蟲鳥書，根據已知的信息解讀，是永生二字。」詹莎莎拿出筆記本電腦打開，找到一張照片。

那是楚楓留在旅館牆壁上的字跡，血色很重，詭異異常。

「你們是怎麼分析的？」龍賓看一眼血書，臉色逐漸凝重起來。

宏峰和錢飛相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宏峰苦澀道：「我們判斷暴風和傑克去執行第三階段超級戰士計劃了。」

「依據是什麼？」

「老首長，這兩個字的蟲鳥書來自驃騎寶藏聖物帝璽上面，楓哥解讀出來是一句話。」詹莎莎解釋道：「只有接觸過帝璽的人才明白是永生的意思，也就是說他單獨和傑克去了帝璽消失之地。」

「十萬大山？」

「是的。」

龍賓陰沉地看一眼宏峰：「沒跟你商量？」

「飛機失事我們在原始森林裡走了七天七夜，差點睡到死！」錢飛慌忙接過話來：「龍隊，您對暴風是最了解的，執行任務不按常理出牌，不僅如此還賊犟種，知道我們不會答應他單獨行動，所以才不辭而別。」

最擔心還是暴風的安全，但特種作戰與常規戰有本質的區別，暴風為了完成任務當然可以不按常理出牌。他決定單獨行動的理由是什麼？毋庸諱言，一定是決死行動！龍賓沉默片刻：「你們好好休息一下，相信他不會有事的。」

實際上宏峰和錢飛對留在旅館里蟲鳥書「永生」二字的解讀只對了一部分，之所以要留下線索，並非是向他們傳遞單獨行動的信號，而是別有深意。在與傑克對峙較量的那一刻，楚楓無法說服對手終止超級戰士計劃，那麼只剩下一途：不是合作，而是毀滅！

視死如歸，雖死猶生。死既是生，既是解脫，既是永生。

楚楓篤信那句話：魂魄不滅，諸神永生。春秋輪迴，終於浩劫。從某些細節當中已經顯露出了他對這句話的理解，譬如在三院看病的時候，他經常念叨除了「我不是我」那句話，就是「魂魄不滅」這句，但錢飛並沒有上心。再比如在雪域聖山雪芃墓中，楚楓向墓碑行叩拜之禮，而墓碑上所出現的也是「魂魄不滅」這句話。

所以，他更篤信話中隱藏的哲理。不可否認的是科學是技術層面的哲學，而哲學則是精神層面的科學。人的精神一旦皈依，無論是科學還是哲學亦或是神學，就無法走出那個世界。就像鏡子里的人無法走出鏡子一樣。

楚楓感覺自己極其像是在鏡子里生活，現實世界就是鏡面，每個人都生活在其中，卻沒有人發現。鏡外的世界被人的固有意識給屏蔽掉，而屏蔽物便是形而上的科學——一種僅僅局限於合理認知和所謂自然規律的知識壁壘——在科學領域很難取得突破，除非你打破那面鏡子，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誰解其心呢？沒有人。他自始至終是一個孤獨的旅者。

綿延起伏的群山如怪獸匍匐在視線的視線的盡頭，黃昏之下的古城廢墟暗影如同虛幻一般地存在，廢墟的創造者們在時光交錯之中已經化為歷史的塵埃，徒留下殘垣斷壁訴說著曾經的繁華和神秘。

「魂魄不滅，諸神永生。」傑克的聲音恐怖異常，而比他聲音還可怖的是他的臉。那張扭曲變形的臉布滿血色，與殭屍無疑，而一雙手臂乾癟得不成樣子，就跟一根浸泡在臭水坑裡的一段腐朽的圓木一般。

楚楓冷漠地看著前面如鬼魅一樣的影子：「還有下面兩句，春秋輪迴，終於浩劫。」

傑克揮舞著納米刀削斷了一顆碗口粗的古藤，狂笑著向古城廢墟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