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牧野蒼茫
雪峰佇立在視線的盡頭，黑白相間的色彩讓人誤以為是一副掛在天地之間的水墨畫卷。畫卷的邊緣是綠色開闊地帶，零星點綴著褐色的房子和悠閑的牛羊，還有兩輛疲憊得如同甲殼蟲一般的越野車。
超級越野車在歷經荒漠跋涉之後慘不忍睹，唯有馬達的咆哮在宣洩著主人心中的憤懣和茫然。憤懣的是嚮導班杜爾汗竟然不知道身在何處，辨認了許久才確定探險隊偏離路線太遠，唯有藉助無線電才能聯絡救援。
舒妃直接拒絕了班杜爾汗的建議，她的原則是不驚動任何與探寶行動無關的任何人。甩掉神秘的跟蹤者十分不易，對手似乎對荒漠的地形和他們的行蹤了如指掌，如果不是以迷路為代價，舒妃相信探險隊很可能陷入危險之中。
實際上當第二次狙擊讓對手失去了反抗能力，而之後的一路跋涉沒有再受到任何打擾。同時，探險隊與外界也失去了聯繫，所有電子裝備都在關停狀態，包括越野車的導航儀、GPS和錢飛的那塊「三防」手錶。
「我們必須確定現在的位置，然後聯繫增援組給養。」舒妃疲憊地靠在越野車旁看著楚楓：「但沒有保險柜的屏蔽七星寶函的強磁始終干擾電子信號，有什麼辦法沒有？」
唯一的辦法是「人為隔離」。但楚楓看出舒妃眼中的不信任，她是不會讓寶函離開自己的視線的，探險隊目前的形勢還不明朗，三方勢力都在小心翼翼。雖然與詹莎莎的合作天衣無縫，但不也可能完全信任她。
完全信任一個野心勃勃的女人是最大的錯誤。
楚楓下意識地看一眼舒妃腳下的戰術背包，目光轉向遠處的房子，陷入沉思之中。寶函解讀出的目標位置已經明了，但要抵達高原谷地必須翻越東帕米爾高原，如果沒有充足的準備的話是不能出發的。
最大的矛盾在於探險隊不能相信任何外人，包括舒妃所說「行動增援組」。第二次狙擊對手的時候，楚楓便懷疑他們是如何發現探險隊位置的？所有電子信息都被強磁屏蔽的情況下，對手是如何探知的呢？難道內部有人給對手提供了位置信息嗎？
由此看來探險隊遭遇伏擊沒有那麼簡單。
舒妃把戰術背包扔給楚楓：「你不相信我？」
「最好不要暴露行蹤，我有一種陷入陰謀的感覺。」楚楓緊皺著眉頭，他不喜歡舒妃那種老謀深算的目光，也不喜歡被人懷疑。
探險隊雖然是一個團隊，但並沒有統一的目標。自己是目的是尋找驃騎軍失蹤之謎，舒妃是尋找「龍城寶藏」，而詹莎莎則是號稱尋找真正的「龍脈」。
俗話說「道不同不與為謀」。先前以為鐵板一塊的團隊自從在荒谷尋到了所謂的寶貝之後，便開始出現了裂隙。而遭到不明攻擊之後這種不信任感驟增，若非亡命的話估計探險隊早就分崩離析了。楚楓對這種情況早有預料。
只有永遠的利益，沒有永遠的朋友。
「楚爺，今晚弄一隻肥羊好好開開葷！」錢飛的嘴唇乾裂發白嗓音沙啞，說話跟拉風車似的，但仍不耽誤他做吃肥羊的白日夢。
楚楓把戰術背包扔給錢飛：「不要擾民，注意安全。」
一路穿越幾百公里荒漠讓所有人的精神都備受折磨，當看到遠處久違的綠色的時候有一種劫後餘生之感。徐罔文和詹武造得跟從地洞里鑽出來的土拔鼠似的，四處張望半晌想確定東西南北，暈頭轉向之間才發現錢飛等人開始向谷地進發了，慌忙追趕下去。
冷風吹動著詹莎莎的黑髮，妖嬈的女人坐在土坡上望著開闊的谷地和地平線上匍匐的雪山，美目中似乎流轉著無限的溫柔。凝眸看一眼走過來的楚楓和舒妃，眉頭微蹙：「對手是誰？為什麼對我們的行動了如指掌？」
楚楓也想知道對手是誰，甚至一度懷疑探險隊內部出現了問題。性格怪異的嚮導班杜爾汗是最大的懷疑對象，但當他了解班杜爾汗內心的恐懼的時候，果斷地排除了這種猜測。對於一名出色的特種兵，職業本能讓他對探險隊的組成進行了深入的分析，結果始終隱藏在自己的心裡，沒有任何錶露。
舒妃凝重地掃視一眼詹莎莎：「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另外一支尋寶團隊，龍城寶藏的傳說流傳了很多年，吸引了眾多尋寶者，而我們的行蹤在補給站的時候便暴露了，也許從那時候便被盯上了。」
這只是一種猜測，但並不意味著是正確的。楚楓也曾經分析過，對手目標明確，解決問題的方式很粗暴：他們只想把探險隊殲滅，而沒有任何跡象表明要談判，趁火打劫的性質十分明顯，如果換做一支普通的探險旅遊團的話，早就被團滅了。
「第二種可能是雇傭兵。」舒妃神色緊張地看一眼楚楓：「暴風說得對，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幕後不得而知。我們唯一能做的是甩掉他們。」
或者乾脆消滅掉。對於覬覦七星寶函的不法分子，只有以血還血以牙還牙，才能阻止他們的野心，任何逃避都會引來更大的麻煩和更猖狂的報復。楚楓遠眺著寥廓的谷地，炊煙渺渺，碧草萋萋，一條古河道蜿蜒蛇形，蒼茫中透出一種難以形容的寧靜。
「探險隊遭到任何不明攻擊都將導致行動失敗，而我不能在不明真相的攻擊下全心為提供服務。」詹莎莎顯然對舒妃的解釋有些不滿，冷然地看著舒妃：「我們已經解讀出目標位置，如果不能確保安全的話我想我只能放棄，沒有人喜歡在槍彈的威逼下涉險。」
舒妃不置可否地苦笑一下：「富貴險中求，我想莎莎小姐應該明白其中的道理。增援小組始終在圍繞著行動提供全方位的保障，但由於寶函特有的強磁干擾導致現在失去了我們的位置信息，所以不得不做出選擇。」
「我對貴公司的行動增援小組的服務感到疑惑，他們的目的是什麼？是增援救護還是……盯梢？」詹莎莎銳利的目光盯著舒妃冷笑道：「突襲之前我聽到了直升機馬達的聲音，該不是巧合吧？」
詹莎莎倔強地甩了甩秀髮，戴上黑紗面罩，深意地看一眼楚楓，轉身而去。
「你的疑問也是我的擔心，但請你相信我增援組的行動。」舒妃猶疑地望著她的背影，無奈地聳聳肩，打開衛星電話天線，剛要開機卻被楚楓阻止，舒妃詫異地看著楚楓：「有什麼問題嗎？我相信干擾已經解除了，我聯繫增原組補充給養。」
楚楓凝重地搖搖頭，立即關掉衛星電話：「莎莎懷疑得有道理。」
「那給養怎麼辦？」舒妃不滿地看著楚楓：「不能因為一時捕風捉影就疑神疑鬼吧？退一步而言，公司組建探險隊的時候便是這樣安排的，與增援組失去聯繫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給養就地解決，必須毀掉一切有可能泄露行蹤的電子設備，如果你想確保尋寶成功的話。」更可怕的是對手時刻想置探險隊於死地，任何泄露行蹤的魯莽行為都將導致探險隊陷入危險之中。做為資深的特種兵，楚楓對此心知肚明。
兩輛越野車被推下了土崖，隨即發生劇烈的爆炸，大火瞬間將其吞沒。舒妃無奈地看著從土崖上下來的楚楓，她想質問為什麼這麼做，卻沒有勇氣。從某方面而言不得不說他做的是對的。
「現在成了孤家寡人，有人會瘋掉的。」舒妃怔怔地望著土崖下衝天而起的黑煙，蒼白的臉上浮現一抹慍怒之色。這傢伙沒經過自己的允許竟然把越野車給燒了，沒有車怎麼行動？難道走去嗎！
楚楓如釋重負地深呼吸一下，空氣中有一種鮮美的草香，是那種久違了的原始味道。很久沒有全身心地去做事情了，打理古玩店並不是他所希望的，作為一名優秀的特種兵應該馳騁疆場，而不是窩在人生的角落自怨自艾。
真正的探險從現在開始。
一路逃亡丟棄了大多數物資，現在連車都沒得坐了，好在沒有人受傷掉隊，但最關鍵的是食物所剩無幾，如果再不想辦法補給的話，相信熬不過幾天。野外生存經驗豐富的徐罔文心知肚明，提著背包無精打采地走在最後面，回頭正看到楚楓和舒妃跟上來，不禁耷拉著老臉沙啞道：「這不是您的計劃吧？說好的補給在哪兒？」
「徐教授，真正的探險才剛剛開始，暴風懷疑對手跟蹤破壞我們的行動，掐斷所有對外聯繫，給養問題只能因地制宜了。」舒妃苦澀地看一眼徐罔文：「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前面有牧民居住點。」
徐罔文黑著臉瞪一眼楚楓：「這不是探險，是玩命！」
玩命和探險有什麼區別嗎？在楚楓的認知里沒有任何區別，探險隊從第一天鑽進荒漠的時候，所有人都陷入賭博之中，賭運氣，賭經驗，賭身家性命。
不知道這地方有多久沒人光顧了，一個白鬍子塔吉克大爺站在破爛帳篷外面望著一行人等，直到錢飛把兩個戰術背包扔在地上，嬉皮笑臉地走過去：「老爺子，借個宿，順便弄點吃的！」
老大爺瞪著乾癟的眼睛上下打量錢飛，嘰里呱啦地說了一大堆話，錢飛一個字都沒聽懂。回頭沖著班杜爾汗直瞪眼：「他說什麼？」
「他說耳朵背，沒聽清你說什麼。」
錢飛氣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累死老子了，告訴老爺子咱們要買羊，我要吃烤全羊！」
班杜爾汗行平手禮，虔誠地解釋一番，塔吉克大爺一句話沒說轉身鑽進帳篷，不多時便提著一桿雙管獵槍出來，二話不說衝天就是一槍。
槍聲在山谷中迴響，楚楓等人震驚地望著在帳篷外面手舞足蹈的錢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兩個保鏢立即拔槍嚴陣以待，其他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情況，都躲到了後面。
錢飛抓住班杜爾汗的胳膊：「怎麼回事？話不投機？」
「他在歡迎遠道而來的客人。」班杜爾汗依然虔誠地行禮，用塔吉克語表示感謝。
錢飛擦了一把熱汗，沖著塔吉克大爺伸出大拇指：「大爺，您太熱情了，剛才差點把我的心嚇吐出來。」
塔吉克大爺嘿嘿一笑，嘴裡沒有幾顆牙，滿臉褶子舒展開，顯然十分享受錢飛的恭維。楚楓淡然地看一眼班杜爾汗：「告訴他我們要買馬，價錢隨便開。」
「楚爺，還是先買兩隻羊填飽肚子吧，馬肉不好吃。」錢飛四處張望著，帳篷後面木柵欄裡面有幾隻羊，不時傳來咩咩的叫聲。
楚楓沉默一下，提起自己的戰術背包扛在肩上：「在高原山地馬是最好的腳力。」
錢飛如夢初醒，以為是吃馬肉呢！剛要吩咐班杜爾汗跟塔吉克大爺討價還價，一陣霹靂啪啦的鞭響憑空而來，空曠的谷地盡頭席捲而起一陣沙塵，馬群如黑雲一般壓了過來。隨著鞭響，頭馬從馬群中脫穎而出，帶領著馬群在夕陽下飛馳而過。
幾乎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給震住，不要說是萬馬奔騰，眼前的百十匹馬跑起來的氣勢也足矣懾人心魂！
「好馬！」錢飛沙啞地喊道：「不比當年藏區那群野驢差……萬馬奔騰啊！」
舒妃凝眉望著賓士而去的馬群，回頭看著楚楓：「我們要買十匹嗎？」
「全部買下，不給他們留機會。」楚楓背著戰術背包回頭望一眼煙塵四起之處，彷彿勾起了大殺四方的慾望。一千多年前大唐遠征軍長途奔襲征戰的一幕似乎又重回眼前。
作為大唐驃騎軍的後裔，那種蟄伏在骨子裡的血性直衝華蓋。買下所有馬匹，重走驃騎軍征戰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