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嚴陣以待(5)

蘇聯領導人對德國統帥部策劃通過空襲摧毀莫斯科的許多情況，都是後來從俘虜的上校飛行員的口供中得知的。顯然，當務之急是應當採取一切措施，不僅應當保衛莫斯科、列寧格勒、基輔和哈爾科夫，而且應當保衛圖拉、謝爾普霍夫、埃列克特羅斯塔利、沙圖拉、莫斯科近郊煤礦以及無數個獨立的軍事目標……

在這生死存亡之際，也許內心最不平靜的就是斯大林。雖然每天公務冗雜，日理萬機，但他的腦海中總是不時浮現出那些在莫斯科上空出現的、沒有標誌的轟炸機和向這些飛機開火的場面。

這發生在戰爭開始后的第三天的黎明前。當時，斯大林從克里姆林宮回到在孔采沃的別墅。突然之間，他被高射炮和四聯裝高射機槍的射擊聲驚醒。

斯大林急忙穿上衣服，走到樓頂供日光浴用的露天陽台上。他看到一道道雪亮的探照燈光，像是在似明未明的天空上，掃蕩那些高射炮彈爆炸迸發出的濃密火花。騰空的火花此起彼伏，異常濃密，甚至令人覺得太空深處有許多大花圃，花圃內鮮艷奪目的玫瑰花正在巨大的白色光束的掃蕩下飄落。

彈片在四周呼嘯。榴霰彈鋼珠嘶叫著落下來，在地上發出噼啪的聲響。遠處傳來飛機發動機的轟隆聲。但高空中沒向莫斯科落下一顆炸彈。只是在遠處，機關炮射出一串串金色的光點，短暫地閃爍一下。顯然這是某個高射炮連在向一架看不見的飛機瘋狂掃射。

斯大林站在小亭檐下，憂慮地注視著莫斯科的上空。空襲警報很快就解除了。這時，天色已經亮了，可以看到天空中還瀰漫著硝煙。

事後，斯大林得知，原來是一場令人惱火的、危險的誤會。蘇軍轟炸機群執行戰鬥任務後向莫斯科附近的一個機場返航，由於迷失了航向，向莫斯科飛來。對空情報站沒識別出這些飛機，但上報了飛機的航向，結果，發出空襲警報，莫斯科虛驚一場。

斯大林命令副國防人民委員麥赫利斯把國土防空總部主任、炮兵上將沃羅諾夫和保衛莫斯科的國土防空第一軍軍長、炮兵少將茹拉夫廖夫叫來，徹底查清事情的原委，而自己忙著去參加政治局會議，處理那些急切待辦的成堆事務。

到達克里姆林宮后，斯大林走下汽車，正好看到入口的拱門下衛隊在換崗。

克里姆林宮警衛處處長梅利尼科夫前來換班。他猛地看見了斯大林，不由得怔了一下，隨後反應過來，立刻命令這支人數不多、排成兩列的衛隊：「立正！」他自己也一動不動地站在原處。

斯大林邊走邊向大家點頭致意，突然又停住腳步。他想，這些手持卡賓槍，警衛克里姆林宮的年輕人，他們的崗位不僅在大門口，而且在克里姆林宮的城牆上，他們肯定能看到發出空襲警報時克里姆林宮外的情景。「喂，警衛戰土們，空襲的時候你們感覺怎樣？」斯大林問他們。

「一切照常，斯大林同志，大家都堅守在各自的崗位上。」梅利尼科夫答道。「發出警報以後，大街上的情形怎麼樣？」

梅利尼科夫帶著鼓勵的眼色環顧戰士們的臉說：

「祖比科夫上尉，你回答斯大林同志的問題！」然後向斯大林解釋說，「祖比科夫今天的崗位視界最好——由尼科利斯基塔樓至樞密院塔樓……」

斯大林上下打量著阿列克謝?祖比科夫，只見他身材頎長、勻稱，面目清秀。

祖比科夫回答說，從克里姆林宮城牆上，他可以極清晰地看到紅場和高爾基大街的起點，直到中央電報局大樓。在他看來，警報發遲了，因為緊跟著就聽到了飛機轟鳴聲和高射炮、高射機槍的對空射擊聲。稍後，在高爾基大街上，在地鐵「革命廣場」、「志願隊」車站的方向上，擁來稠密的、衣帽尚未穿戴齊全的人群，有許多人扶老攜幼，還帶著行囊……「真有點喪魂落魄的樣子，斯大林同志。」祖比科夫上尉最後說。

斯大林向辦公室走去，心裡感到非常惱怒，思考著方才聽到的情況。他在辦公桌旁坐下之後，告訴走進室內的波斯克列貝舍夫，他要和莫斯科軍區司令防空助理格羅馬金將軍通話……當他拿起聽筒的時候，他彷彿見到了高爾基大街上擁擠奔跑的人群，頓時怒不可遏。

「請問，為什麼發出空襲警報，為什麼向自己的飛機開火？」斯大林的聲音低沉，由於在盛怒之下而若斷若續，格羅馬金預感到事情不妙。

「斯大林同志，對空情報站還沒有學會根據發動機的聲音區別我方飛機或是德方飛機。」格羅馬金抑制著自己的慌亂心情回答，但他覺得自己是正確的，「對空觀察員通過線路明確報告，有飛機朝莫斯科方向飛來。我在指揮所別無所知，因為沒有通知我這是我方轟炸機，況且，我方轟炸機沒有必要在夜間飛臨莫斯科上空……當然，我猶豫了一下，因此發出警報稍遲了些……不過，今後凡有企圖進入莫斯科上空的飛機，我仍將下達予以擊落的命令……」

斯大林想像著格羅馬金那張圓圓的臉和那雙長在一起的濃眉下面嚴肅地細眯著的眼睛，對他油然產生了一種讚賞之情：將軍是對的……

「好吧，格羅馬金同志。」斯大林向他道歉，接著又說，「我滿意你的回答……今夜這段插曲就當作一次空襲學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