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對話
關於宋曦,聶甄並不能從顧庭深口中知道更多,顧庭深也似乎對宋曦的事情毫無興趣,但以女人的直覺,宋曦幾次三番孤身前來,且對聶甄那種莫名其妙的敵意,令聶甄不得不開始重新審視宋曦此人。
她向來對豪門八卦不感興趣,不過好在秦菁對這方面的消息異常靈通。她送顧庭深回了顧家,卻只把車停在距離別墅區最近的路口,不肯再多往前,挑釁似的滑了一眼顧庭深。
顧庭深對此無可奈何,無奈搖頭:「她只是大嫂,沒有旁的關係。」
這算是解釋嗎?一個從來不屑於為自己解釋的男人,此刻卻在向她解釋自己與別人並無不正當關係。
聶甄自然不會懷疑他,只是覺得他這種對一切漠不關心的狀態實則也是對自己的一種傷害,她輕輕嘆了口氣,別過頭問:「要我來接你嗎?」
顧庭深嘴角漾開笑意:「如果可以的話。」
她朝他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囑咐道:「提前二十分鐘打電話給我。」
「好。」
陽光正好,顧庭深進家門后便見到黃瑜眉一個人坐在花園裡,手邊的紅茶已經冷卻,偌大的別墅里靜悄悄的,他朝帶路的傭人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刻識相地走開了。
黃瑜眉靠著椅背閉目養神,不知為何,渾身無力,就連聽到身後沉穩踏來的腳步聲也懶得睜眼,雖然相處時間並不多,但這樣的腳步聲也只有小兒子顧庭深才會有。
這幾天他回來的倒是勤了,從前一年也回不了一次,自胡霞這個名字重新出現之後,他回這個家的次數加起來要多出過去許多年了。
「聽說您一直沒有出門。」顧庭深在另一邊落座,翻開白瓷茶杯替自己倒了杯茶,茶水還有餘溫,但已經冒不出熱氣了。
黃瑜眉閉口不言,直接對他視若無睹。
顧庭深抿了口茶,氣定神閑地望著母親:「父親還好嗎?」
「你若真關心他,就去公司看看他,也對公司上點心,現在外面謠言滿天飛,你大哥一個人應付不來。」黃瑜眉睜開眼睛,半眯著眼,意興闌珊。
顧庭深笑著搖搖頭:「我不是問他,我在問我的親生父親。」
黃瑜眉猛地僵住,倏然回頭,目光犀利地望向顧庭深,他臉上掛著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卻幾乎令她渾身血液凝結。
他在說什麼?試探嗎?
「您不用這麼看著我,我早就知道了,我不是顧家的孩子,我只是您用來報復父親的產物而已,有時候我對我的親生父親還真是有些好奇,那個不知道是否還存在的親生父親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曾經被人借精生子了呢?」
顧庭深說話的時候笑眯眯的,但與之截然相反的,是他冷到極點的聲音。
黃瑜眉向來對這個兒子異常冷漠,也很少把他放在心上,可這一刻,她忽然怕了,自己竟然有些害怕這個孩子!
「你……」她抖動著嘴唇,卻說不出一句像樣的話來,也或許是因為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您向來都很強勢,現在這個樣子還真是一點都不像您,需要我解釋嗎?」
顧庭深居然完全像個局外人似的,彷彿只是在說著別人的家事那般若無其事,黃瑜眉想從他臉上看出點兒什麼來,最終卻以失敗告終。
他說:「其實很好推斷,一個母親不喜歡自己的孩子,無非兩個可能,第一,孩子不是親生的,第二,不得已才生下這個孩子,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排除了第一種,就只剩下第二種可能。」
「可是……即便是第二種可能,為什麼會想到父親不是親生父親?」黃瑜眉沒有發現自己說話的時候就連聲音都在哆嗦。
他怎麼能這麼冷靜?她覺得自己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顫抖,可他把這件事當做了案件一般解剖分析,居然絲毫不帶任何感情?
「很難想到嗎?可是我一下子就往這個方向猜了,我二十歲那年,父親因為一次急性闌尾炎住過院,您大約不記得了吧?當時我偷走護士抽好的一管血去做了親子鑒定,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黃瑜眉張了張嘴,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顧庭深的態度和笑容,只在黃瑜眉眼裡,只是二十歲的顧庭深解開了心裡的疑惑罷了,無關親情和任何其他因素,一瞬間她居然真的相信,自己的小兒子當初去做親子鑒定,只是為了解開自己的疑問,就跟解答一道方程式一樣。
她猛地一揚手,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白瓷茶壺,砰一聲脆響打破了她僅存的那一點點希望,她臉色蒼白,突然之間覺得自己根本不認識眼前這個人。
「你眼裡還有沒有一點點親情在?」她顫抖著聲音,想說他這些行為未免也顯得太無情太刻薄了。
顧庭深笑了,那張日漸英朗清雋的臉,在陽光下笑得像個無害的少年:「親情這種東西,沒有人給過我,我自然也沒法給別人。」
他說得那麼直白,那麼不留情面,哪怕面對的是自己的母親。
黃瑜眉心裡又是一陣抽痛。
「其實我心裡還有一個未解之謎,您當初為什麼會生下我?不忍心就這樣流掉一條小生命?但從過去種種看來,並不是這種原因。難道真是為了報復父親?」顧庭深的每一句話都帶著自己的用意,他已經無限接近於答案,不動聲色地試探,給了黃瑜眉從未有過的心理壓力。
「你到底為什麼?」許久之後,黃瑜眉終於冷靜下來,陽光再好,打在身上也覺得徹骨寒冷。
「我至少該知道自己為什麼不被待見。」
他一身得體的正裝,襯衫的袖口在光照下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光。
黃瑜眉撇開視線,只覺得筋疲力盡:「你回去吧,這裡沒有你要的答案,還有那件事,你最好永遠爛在心裡,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顧庭深抿著唇線,微微來開了一個弧度。
「您該不會以為,父親對此毫無察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