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5人心
胡嘉立刻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知道自己必須馬上找到林小七以防她做出傻事,可那一刻,他渾身冰涼,手腳不受自己的控制,整晚整晚地把自己關在了房間里。說不出是種什麼感覺,彷彿只是靜靜地在等待某一刻降臨。
聶甄聽得臉色發白,走上去狠狠一巴掌甩在胡嘉臉上,失控地罵道:「你明知道她會做傻事還見死不救,你還是人嗎?她為你受了這麼多羞辱和委屈,你卻巴巴地盼著她死?你現在哭什麼?你難道不該跟她一塊兒去死嗎?」
顧庭深不動聲色地從身側把聶甄擋開了,他漫不經心地瞥了她一眼,上前一步擋住她的視線:「也就是說,你明知道她有可能自殺,卻沒有阻止的打算?」
胡嘉的臉埋在掌心裡,沒有動彈。此時此刻,他就像一條死魚一般把自己丟在困境里。
「是否還有其他隱情?那位女老闆跟林小七的死有沒有關係?」顧庭深一針見血,直擊要害,若非他提醒,賀遠之還沒發現胡嘉剛才那些話里的漏洞,怪不得他覺得似乎少了些什麼,原來關鍵在這裡。
胡嘉卻像一尊雕像一般,維持著同一個動作,獃滯地望著地面。
這時賀遠之出去接了個電話,回來的時候對顧庭深搖了搖頭:「找到跟他一起的女老闆了,問清楚了,只要胡嘉和林小七分手,她就可以幫他還清所有債務。」
聶甄的手腳有些僵硬,耳邊嗡嗡作響,彷彿聽不見屋內其他的雜音,儘管她早知道人性本就充滿弱點,卻一次次被現實打得一退再退。
正因如此,所以胡嘉才放棄了林小七?
他無法提出分手,無法對一起同甘共苦的女朋友說出狠話,於是選擇了對她可能做出的自殺行為視而不見。
在他的潛意識裡,他是希望林小七死的吧?如此一來,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而他也不必再做出兩難的抉擇。
大概就連林小七自己都察覺到了,她死之前去找胡嘉,希望他能拉她一把,可惜他沒有,他親手把她推向了死亡。
到最後她連死的地方都沒有,只能在南北城聶甄的房子里開煤氣自殺。
這就是一宗徹頭徹尾的自殺案,每一樁自殺案背後都有令人無法信服卻又情理之中的隱情。
賀遠之派人把胡嘉帶回警局,處理好一切后準備送顧庭深回去,發現屋內少了個人。
「那位大明星呢?」他四下看了看,沒發現聶甄的身影。
「走了。」顧庭深淡漠地回答,耳邊卻傳來樓下七嘴八舌的連環炮擊。
聶甄走到會所門口就被聞訊蜂擁而來的記者圍了個水泄不通,他們手裡的長焦短炮恨不得往她身上懟,一個個臉上掛著好似挖到了天大八卦的興奮。
「聶甄,請問死的人真是你助理嗎?她是怎麼死的?」
「你對這件事是什麼看法?這是否會影響到你接下來的工作行程?」
「外界傳言這位已經死了的助理跟你關係不和,認為是你對她施加天大壓力導致她無法抗壓選擇自殺,真是這樣嗎?」
「聶甄,聶甄,聶小姐……」
聶甄無動於衷地翻了個白眼,奮力往外突圍,就算她現在什麼都不說,過會兒網上也能傳出十個各種各樣關於這次案件的不同版本,這些記者本質為了博人眼球,傳媒人的初衷早被利益熏心拋到九霄雲外了。
她用力一擠,慣性太大,沒穩住身體,跌跌撞撞地沖了出去,恰在此時,一輛商務車恰好停在了她面前,經紀人拉開車門眼疾手快地把她拽上了車。
這些記者大早上從南北城堵到這裡,原以為能問出什麼有用的信息來,結果聶甄閉口不言,氣得他們只能看著車屁股直跺腳。
從另一側出去的顧庭深此時冷冷地勾了勾唇角:「白痴。」
賀遠之頓了一下,倏然瞭然:「你又聽到了什麼?」
「沒什麼,只是一群白痴毫無營養的問題而已。這個聶甄,究竟是什麼來頭?」
賀遠之拉開車門上了車,想到聶甄就覺頭痛:「城南的聶氏集團你知道嗎?她是聶家的大女兒,從小養尊處優任性慣了就變得無法無天,也不知道腦子哪裡壞掉了非要混娛樂圈。今天這事兒估計還沒有捅到她父親那裡去,是她母親找人來施壓,要我們二十四小時內務必破案,以免因此影響到聶家聲譽。不過我聽說聶甄雖然平時日天日地的,倒是很怕她父親。」
他邊說邊觀察顧庭深的反應,其實從凌晨顧庭深見到聶甄的反應時他便有些奇怪,顧庭深這個人向來沒有情緒也沒什麼表情,喜怒不形於色,但他碰到聶甄的時候明顯起了些變化。
顧庭深半闔著眼,陽光金燦燦地灑在他的發頂,襯出身上那股清傲的氣質,他淡漠地說:「她在我身邊的時候,我的嗅覺就恢復正常了。」
賀遠之的大腦停頓了三秒,驀地打轉方向盤把車停到了邊上,驚訝地張了張嘴,所以那個時候才讓他把聶甄帶出房間?可是怎麼可能會發生這種事情?
「怎麼會?」他不可置信地搖頭問道,但是這個問題恐怕連顧庭深本人都無法回答。
顧庭深這兩樣異於常人的天賦是天生就有的,打從他出生到現在這二十七年的光陰里他無時無刻都在為自己的耳朵和鼻子買單,只有當他青梅竹馬的姑娘在身邊時他的嗅覺和聽覺才能如常人一般,可他的姑娘五年前就已經死了,這個世界上不可能還有第二個能讓顧庭深活得像個正常人的人。
比起賀遠之,顧庭深卻淡定得多,他閉著眼睛不再吭聲,斑駁的樹影透過車窗灑了他一身,他依舊還是那隻驕傲的金孔雀。
聶甄濃妝艷抹的那張臉在腦海里滑過,一瞬間就被他拋在了腦後。
這個世界上再也不可能有第二個人,擁有能夠讓他的耳朵和鼻子平靜下來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