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庄祁來了(1)
「趙小姐,你潑了我一身狗血,不打算解釋一下嗎?」
王朗咄咄逼人,語氣不善。
趙棗兒抬頭掃了一眼,又低下頭,絞著手指,辯解道:「那不是狗血......」如果是真的狗血,你絕對會感謝我的!
趙棗兒在心裡腹誹,不再抬頭,害怕與林山奈對視,害怕林山奈又控制她說出奇怪的話。但是林山奈似乎變得「溫順」了許多,軟軟地趴在王朗身上,像是依附著他生長的藤蔓,沒有了先前可怖的攻擊力。
王朗很是暴躁,眼神陰鷙地瞪著趙棗兒,惡聲惡氣地翻舊賬:「趙小姐,我想你應該沒有忘記幾天前在醫院的事吧?」王朗似乎忘了當時瘋狂自殘的人是他自己,指著趙棗兒對神筆的警察說:「這女人是個瘋子,她有精神病!」
趙棗兒緊緊抿著唇,手指順著褲子上的紋路,假裝自己聽不見,來掩飾自己的心慌。
王朗依舊趾高氣昂,趙棗兒的不抵抗,反而助摩挲長了王朗的氣焰,他一拍桌子,開始拼爹:「你知道我爸是誰嗎?你知道我家的醫院一年能......」
話說到一半,突然有女警員進來把趙棗兒帶走,說有些事要單獨詢問,王朗在身後罵罵咧咧地沒說夠,趙棗兒不去理他,惴惴不安地跟著警員走進一間會議室。
「趙小姐您請坐。」
給她倒了杯水,女警員便出去了。不一會兒,又端來餅乾和水果,還對趙棗兒說了幾句安慰的話。女警員很是溫柔,讓趙棗兒受寵若驚。
「請問,不是要單獨問話嗎?」
女警員露出八顆牙的微笑,「請您在此稍候。」
女警員說完就出去了,趙棗兒等了大半天,也不見問話的警官,反而是好友舒碧雲推門進來。
「碧雲?」
舒碧雲掃了眼趙棗兒面前的幾盤小點心,當即一個大白眼:「你電話里不是喪得要死嗎?怎麼好像很享受的樣子?」
舒碧雲是趙棗兒的大學室友兼閨蜜,性格活潑開朗,家境富裕但沒有半分紈絝的架子,膽大心細,說話直接,與沉默內斂的趙棗兒截然不同。但兩人卻一見如故、頗有默契,大學畢業后也在同一座城市打拚,是趙棗兒最要好的朋友。
看到舒碧雲,趙棗兒鬆了口氣,聞言一個白眼奉還:「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很享受?你看看,我多憔悴啊。」
「哎,你氣色是真不好,」舒碧雲打量著趙棗兒,不由得皺眉:「怎麼回事?你為啥潑人家狗血啊?不會是你前男友啥的吧?」
趙棗兒瞪了舒碧雲一眼,面對熟稔的好友,她的話也多了起來:「我哪來的前男友?跟你一樣——母胎單身24年。」
「那你平白無故潑人家狗血?」舒碧雲又氣又笑:「怨不得警察叔叔抓你。」
「我......」趙棗兒有苦說不出,縱使舒碧雲是她最好的朋友,有些話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講。
「算了算了,走吧。」舒碧雲見她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也不為難她。
「不能走,說有單獨問話。」趙棗兒連忙道。
「單獨問話?」舒碧雲疑惑:「剛剛帶我來休息室的那個女警說已經都結束了,對方願意跟你和解,也不會起訴你,讓咱倆直接走就行,還說什麼你受到了驚嚇,讓我好好安慰你。」
「?」趙棗兒也吃驚,「那,那賠償呢?」
出了休息室,女警員卻說王朗也不需要賠償,讓她們直接離開。
不顧趙棗兒的糾結,舒碧雲拉著她離開了警局。
「你還回編輯部嗎?」
「不回,請假了。」提起這個趙棗兒很是失落,「我八成要被炒魷魚了。」
「可喜的事怎樣了?」
「還在調查中。」
「好啦好啦!」舒碧雲用力拍向趙棗兒的後背,「打起精神來!反正我也請假了,走走走,今天請你吃好吃的!」
「真的嗎?啊啊啊——我要吃烤肉!」趙棗兒眼睛「噌」地亮了。
「走啊!」舒碧雲回以明朗的微笑。
兩人攜手離去,晴朗的日光下是兩張放鬆而明媚的笑臉,她們身上還有青春的氣息,與任何普通女孩沒有區別,日子好像還是那個稀疏平常的日子,但過了四岔路口,她們走進人群里,身影漸漸不見,踏上了未知的旅途。
「為何不去見她?」
警局裡有兩人看著她們遠去。吳浩霆站在庄祁旁邊,一隻手搭在他肩膀上,與他一同眺望,頗為不解庄祁的做法。「不是,還幫她私下調解——老莊啊——」
庄祁直接揮開吳浩霆的胳膊,一聽吳浩霆的語氣就知道他沒好話,庄祁轉身往樓下走:「那個王朗走了嗎?」
「沒,他爸領著他辦手續呢,兩人吵得厲害,不知道在吵什麼。王威臉都氣紅了。」吳浩霆跟在庄祁身後,「你剛剛在醫院?有什麼內情嗎?」
「有。」
「什麼?說說,說說。」吳浩霆趕緊湊過去,一身的酷勁兒被一臉的八卦打破。
「醫院鬧鬼,厲鬼。」
下到一層,正好可以看到王威怒氣沖沖的背影,王朗則懶洋洋地跟在一旁,他背上的林山奈突然回過頭來,警惕地看了庄祁一眼。
「幾天前我送趙棗兒去急診的時候,醫院還很正常,但方才我發現,整個醫院都籠罩在煞氣當中,至於源頭......」庄祁眯起眼睛,「就是王朗。」
林山奈看了庄祁一眼,迅速地扭過頭去,趴在王朗耳邊竊竊私語,王朗似乎能聽見一樣,回過頭,沖庄祁挑釁地揮了揮拳頭。
「你去查一下王朗有沒有涉及醫療事故吧,」庄祁摘下眼鏡,掏出眼鏡布擦拭鏡片,「可能不只一起。」
「知道了。」吳浩霆點點頭,「那趙棗兒呢?」
「嗯?」
「她潑王朗狗血,就證明她看得到或者感受得到什麼吧?不如問問她都知道什麼,你既然幫她進行了私下調解,她應該不能拒絕。」
庄祁搖搖頭。
「為什麼?」
「你哪來那麼多為什麼?」庄祁往停車場去,「很閑嗎?還不快點去查案。」
「你才閑!」吳浩霆笑罵,轉身又進了警局,今天他是來拿連環搶劫案的視頻資料的,結果讓突發的這事給打斷了,險些就給拋在腦後。
「吳警官,這是您要的,四天前方興路的監控錄像。」
「好,辛苦了。」吳浩霆打開優盤,調出監控的畫面,直接把時間調到夜裡九點左右。這是連環搶劫案的犯人被捕那日的監控資料,從方興路的路口,並不能拍到黝黑的巷子里,但可以看到進出的人。
9:26,犯人進入小巷。
9:57,趙棗兒進入小巷。
9:58,庄祁進入小巷。
10:14,庄祁抱著趙棗兒離開。
吳浩霆反覆查看監控視頻,總覺得自己漏掉了什麼重要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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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後舒碧雲陪著趙棗兒回家去,趙棗兒晚飯時表現出的異樣讓她很是擔心。
趙棗兒在心裡糾結了許久,還是請求舒碧雲留下來陪她過夜。
舒碧雲二話不說答應了,但看到趙棗兒家裡的各種法器、香爐、還有四處都貼著的符咒,她還是震驚了。
「棗、棗兒啊......」你不是魔怔了吧?舒碧雲徹底震驚了。
趙棗兒牽強地笑了笑,「你坐,你坐。」
舒碧雲看了看無處下腳的客廳,不知道該坐哪。只見趙棗兒飛快地把地上的東西都推到一邊,清出一條通向沙發的道路。
「你都從哪弄來的這些玩意兒?」舒碧雲隨手拿起一個造型細長的架子,「這是做什麼的?」
趙棗兒正在撕牆上的的符咒,那些符咒也是網購的,她一口氣買了一百張,但顯然這些符咒也是假貨。
聞言趙棗兒回頭看了一眼:「我也不知道。這裡一部分是我從我爺爺家拿來的,剩下的都是網上買的。」
「你爺爺?」
「嗯。」趙棗兒先前沒有明確說過爺爺的職業,她斟酌著開口,「爺爺是一名驅邪師,就是捉鬼、除妖之類的。」
「哇——很酷啊。」舒碧雲興奮道。
見舒碧雲沒有被嚇到,趙棗兒鬆了口氣:「我以為你會害怕。」
舒碧雲笑笑,顯然還是當趙棗兒在開玩笑,問她:「你是不是也有什麼特殊的能力?不像啊,大學四年也沒見你露一手。」
面對好友期盼的神情,趙棗兒苦笑著搖了搖頭。「我哪有什麼本事。」
「那你這屋子是咋回事啊?」
趙棗兒拿著那些符咒走回沙發,坐到舒碧雲身邊,把最近發生的是說了一遍:先是可喜被害、爺爺失蹤,緊接著是遇到搶劫、腦震蕩,可以說是到達水逆時期的低谷了,不怕最喪,只怕還有更喪的。
「意思就是說,」舒碧雲起先不信,慢慢地表情變得嚴肅,「你看得見......鬼?」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鬼」這個字一出口,屋子裡頓時冷了幾分。
「嗯。」趙棗兒癱在沙發上,崩潰地點點頭。這樣的事情,饒是一個正常人都不會相信的。
舒碧雲默默坐直了身體,「你拿狗血潑那個醫生,是不是他身上有什麼東西?」
「嗯......」
「那你這個屋子裡——」舒碧雲咽了下口水,饒是平時爽朗如她,也有點兒心裡發毛。「有什麼『東西』嗎?」
趙棗兒瞟了一眼在旁邊坐了有幾分鐘了的那個愛哭鬼,還有牆角里蹲著的男人,半截身子在窗戶外的老太太,緩慢而凝重的點了點頭。
「......」舒碧雲失聲了。
「棗兒你別嚇我......」
「你說好陪我睡覺的!」趙棗兒撲過去摟住舒碧雲,「不準跑!」
舒碧雲摸摸趙棗兒的頭髮,輕聲問:「睡覺時它們也會盯著我們嗎?」
「不會。」趙棗兒搖搖頭,「我跟它們說過,睡覺和換衣服的時候都不準在屋子裡待著。」
還能跟鬼商量的嗎?舒碧雲有些混亂了,到底是趙棗兒瘋了,還是她在做夢呢?
「碧雲,你信我的話嗎?」
——一個正常人都會不信這樣的胡話。舒碧雲看著趙棗兒緊張的表情,儘力安撫她:「當然啦,我不信你信誰啊......」突然,舒碧雲感到背後一涼,好像有一隻手輕輕摸了她一下,讓她一個激靈。
與常人相比,舒碧雲的直覺異常敏銳,她甚至在瞬息間察覺出那是只小小的手,像個孩子。
「棗兒,」舒碧雲表情凝重,「我旁邊有......嗎?」
「呃......有個小孩,」是那個愛哭鬼,趙棗兒小聲道:「你壓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