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陷阱(1)
「哇——嘩!」
「明明是冬天,還有颱風的嗎?」
張韻蒽費力擋著雨,跟著張先敏跑進漁村裡。狂風暴雨陡然降臨,猖狂地在村子里肆虐,遺落在外的牲畜被風推著跑,張韻蒽眼看著一隻鴨子奮力蹬著腿,也沒能抵抗自然的力量,被從路的這頭,卷到那頭,拍在拐角的電線杆上,一下子咽了氣。
「別廢話,跟緊我。」張先敏看著沉沉的天色,直覺不好,顧不上躲雨,悶頭往前跑。
「要去哪、」張韻蒽被豆大的雨砸得睜不開眼睛,「——我們別瞎跑,先找地方躲雨吧——」
「張小爺——!」雨里傳來一聲驚呼,微弱卻有力。張先敏抹了把臉上的水,看見前頭的屋子下有人舉著手電筒不停揮舞。
黃青兒率著純木門兩名弟子等候已久,待張先敏走近,連忙遞上干毛巾,張先敏毫不猶豫接過來,「阿嚏——!有毛毯沒有?」
「有有有,薑茶也煮著了,小爺快進去暖和暖和——張小姐也快進去吧。」
「謝謝。」張韻蒽道謝,張先敏卻是習以為常地大喇喇進屋去了。
徑直坐下,對著暖氣爐暖手,張先敏緩了一會兒,才把目光投向黃青兒。
黃青兒名字幼齒,實則三十有四,個頭不高,肚子不小,圓圓的肉臉上兩截又短又濃的眉毛,配上一雙小卻滴溜圓的兩眼,活脫脫一副古靈精怪的鼠相。張先敏的目光才移到他臉上,黃青兒連忙湊近些,不用張先敏問,他主動開口道:「張小爺,東海最近不太平,各地都有小騷亂,又挨著年關,純木門每年都承包了這附近的法事,跟這些個十里八鄉的村長啊里長啊都老熟了,今早這不一有事,就給我去了電話。我一看情況,不妙啊——知道您就在N市,就把給您叫來了。」
「說說詳細的。」張先敏接過薑茶,狠狠喝了一口,被辣得直吐舌頭,「阿嘶——燙死了!誒,你先讓人去村裡走一趟,這天這樣,別讓村民出門。」
「張小爺,這天不會有人出門的。」高個子的純木門子弟道,剛剛他們都不敢跑出去接人,只敢在屋檐下躲著,滿天都是雨、各種被風捲起的東西,還有被吹著跑的交通工具,這樣的天哪有人能出門啊。
「讓你去你就去!」黃青兒眼睛一瞪,威脅性地揮了揮拳頭:「上村長家去,讓村長挨個打電話不會啊!快去,別磨嘰。」
高個子無奈,披上雨衣闖了出去。
屋裡,黃青兒這才把事情的經過捋給張家兄妹聽。
「......鐮刀灣那塊兒有寶物,是這幾年才興起的說法。不過傳出這個說法的,是旅遊的遊客,說看到瀑布里閃現金光,還有在水裡找到了金戒指,不少人還看過那個戒指呢,但是村民們世世代代在這生活,根本不信鐮刀灣會有寶物,而開發的投商把主意打到了鐮刀灣上,村民們現在是同意半、反對半,反正圍繞著鐮刀灣,也是挺複雜一些事。」
黃青兒沒有抽煙的習慣,但一開口,不知從哪兒摸出一瓶燒酒,啟開瓶蓋,咕嚕一大口,道了聲爽。張先敏見怪不怪,黃青兒知道他不喝酒,又看向張韻蒽:「張小姐,來點兒不?」
張韻蒽連連搖頭。
黃青兒又喝了一口,眼睛更亮了,接著剛剛的繼續說下去:「不過鐮刀灣開不開發這事內里沒啥花頭,也就是反對的說鐮刀灣有吃人的東西,贊同的等著開發后賺錢,沒有什麼下絆子搞小鬼的彎彎繞繞,其中贊同的以村頭的劉大家為首,」黃青兒放下酒瓶子,擺出右手大拇指代表劉大家,而後又擺出左手大拇指,「反對的以石后的劉四家為首......」
「兩家是親戚?」張韻蒽聽了一通不知道重點在哪裡,好不容易聽出點意思了,見縫插針問道,可是黃青兒一拍大腿:「噯!這村子也就屁點兒大,哪家不都沾著親帶著故啊。」
張韻蒽鬱悶了,黃青兒示意她別急,「我要說的,是這兩家的小孩昨兒個是一起沒的。」
「這兩家關係如何?」張先敏問。
「一般,不過劉大家的孩子11歲了,劉四家的才5歲多。」
張先敏瞭然地「哦」了一聲:「這幾個孩子平時不一塊兒玩吧?結果卻是一塊兒丟的。」
「是噠是噠!就是這樣,」黃青兒嘿嘿一笑:「不愧是張小爺,一下子就聽出來了。」
無語地抿抿嘴,張韻蒽心裡嘆氣,又問:「那怎的知道孩子們是去了鐮刀灣?」
「到了晚飯孩子們都沒回來,各自出門找,你嚎一聲我喊一嗓子的,不多下子不就知道孩子沒了,這六個娃娃平時又不在一起玩,怎的能一起丟呢,到了九點多村長看不行了,就組織所有人開始找,」黃青兒攤開左手,掌心朝上,右手在上頭比劃著,「這半島三面環海,村子也不大,頭找到尾都沒有,剩下的就只有......」
鐮刀灣。
見張氏兄妹若有所思,黃青兒收起手,狠狠地灌了一口酒:「妙啊。」
張韻蒽皺眉,發生了這麼大的事,這純木門怎的還喝酒喝得這麼起勁?一點責任心都沒有!
滿足地咽下口中的酒,火辣辣的刺激感一路從口腔燒到了胃,發出一聲喟嘆,黃青兒才繼續道:「村裡有壯年兩百,分成二十隊,一隊十人,一隊負責一個方向,十點多進林子,十二點找到鐮刀灣,深夜一點多了孩子還是沒找著,就都先回來了,出林子的時候人還是齊的,結果一大早好幾家說自家人壓根沒回來,這才發現壞菜了,趕去鐮刀灣一看,十個都躺在那呢,一個不少。」
頭疼地捧住腦袋,張韻蒽感覺理不清思路。張先敏摩挲著下巴,也沒有說話,同樣覺得線索太少。
「對了,」張先敏想起一件事來:「這村子最近有沒有奇怪的事?」
「這不清楚,還沒問過村長呢。」黃青兒道。
「我剛剛就想說,咱們幹嘛在這落腳,不去村長那?」張韻蒽放下杯子,剩下大半薑湯都在杯子里,「這是什麼屋子?」
「警局。」
「......」逗我呢?張韻蒽不信,「這裡這麼破,emmmm......」
「門口寫了警局,你剛剛沒看見?」張先敏反問她。
「咦?」張韻蒽有些信了,「那警察們呢?」
「村子小,一共就三個員警,」黃青兒露齒一笑,十分爽朗道:「這不都死在鐮刀灣了嘛。」
「......唉。」張韻蒽別開眼,不去看黃青兒,心裡道張先敏的朋友果然也不太正常。
「對了張小爺,東海這片最近的鬼魂數量驟減,可有什麼眉目了?」
「有是有。」張先敏瞥了黃青兒一眼,三十好幾的人瞪著滴溜圓的小眼睛,一臉期待,別說還有幾分可愛,但是張先敏不為所動:「但不說。」
東海近日異常頻頻,鬼魂數量驟減、導致陰陽失調,平時貓在暗處不敢見光的東西都蠢蠢欲動,張家這一回挑大樑,派出了不少張家子弟,張先敏只是其一。東海異象讓他敏感地聯想到了之前在F市發生的事,但F市長久在庄祁的管理下,具體情況張先敏知之甚少,故而也無從比對。
想到邪靈,張先敏便遲疑不定。在F市的時候,還是他親手了結的邪靈,怎的方才在鐮刀灣,他還能隱隱察覺邪靈的氣息呢?還有林稚秀......
「林稚秀什麼時候來的?」
「啊?」突然被問到,黃青兒想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張小爺說的,可是大鳳山的林家?」
收到一個「廢話」的眼神,黃青兒訕訕一笑:「小的還真不知他來了。這林家主,不是失蹤了有一段時間了嗎?自從沈家紙種丟了以後,我就沒見過他了。」
張先敏先前不知道這事,難得逮著機會便順便打聽:「沈家是不是說偷竊之人來自莊家?」
黃青兒知道張家和莊家不對盤,聞言心裡打個突,想著糊弄過去:「不太清楚呢,沈家也不熟莊家,不知道怎的有這麼個說法。」
「哼,」張先敏不再問,裹緊毯子往後仰倒:「沈家跟莊家不熟,但是跟林家熟啊......」
不懂張先敏怎的突然揪住林稚秀不放了,黃青兒和張韻蒽都沒有接話。
八點多的時候,雨勢小了,去村長那的高個子還沒回來,黃青兒讓另一個弟子打電話問問,可惜電話打不通。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雨停了。本來閉目假寐的張先敏睜開眼睛,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沉著一張臉,張韻蒽不想給自己添堵,就沒理他,黃青兒也低著頭玩手機,張先敏卻踹了黃青兒的凳子一腳,直接把人踹下來,「別玩了,咱們出去巡邏。」
「巡邏?」張韻蒽實力懵逼。
「今晚肯定得出事,這雨停得太早了。」張先敏走到窗邊,拉開百葉窗,往外看了一眼,不知是在跟誰發脾氣,語氣有些沖。
「停雨了就停唄,你凶啥啊......」張韻蒽噘嘴,她的衣服還沒幹呢,外頭那麼冷,她不太想出去。
「噓!有人來了。」
張先敏借著2.0的視力看破夜色里奔來的幾個人。
最左邊是純木門的細高個,右邊是個老頭子,中間則是一個背著一名婦人的年輕人。
張先敏眯起眼睛仔細打量,黃青兒先他一步喊了出來:「那不是林家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