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乙第114號證(5)
臨東海小島,漫步銀色沙灘,白沙映藍天。淚水濕襟獨自憐,惟與海蟹常相伴。
有消息說,後備部隊將於十二月十三日在南京集結后凱旋,預備部隊在昭和十四年(一九三九年)三月底班師回國。也不知這是從哪兒聽來的。好在攻佔漢口后,補充了兵力。看來這次不是以往那些子虛烏有的傳言。後備部隊要是真能回國就好了。
我與那些年齡不同且只有鄉下人那點兒見識的農村兵實在合不來。在部隊里,一個知己也沒有。不是我自負,說他們沒腦子可能有點言過,但不論是下士還是士兵,我就是和他們話不投機。
山添善一,懂點農業知識,雖有鄉下賢達之稱,同樣屬於令人討厭的一類。鄉下人,不僅是舉止作派,所有的思維都是那麼陳腐愚昧。在支那中部,揚子江的北岸,見到了一種頸部是白色的烏鴉。
十一月九日
今日收到表妹瀧望加代女的來信。她的弟弟喜代史今年三月到東京上學以後,還沒回過丹后。她的一個叔叔從去年開始到離野山出家修行,所以寄來兩個據說很靈驗的護身符。日後若見到弟弟重一,我將送他一個。她的信文開頭是錄自軍歌,「替天行道,鞭撻不義……」甚是沒勁。雖然她曾上過東京女校,但文字並不優美,書寫也不秀氣,不像是個文化人。
她已經二十六歲了,祝願她能有個幸福美滿的婚姻。
收到衣川俊一君從南京寄出的信。我可以接到他的來信,卻發愁不能給他回信。因為南京不在軍郵投遞區內。從信中得知小春君已還給室田富子以自由之身,如今住在大成旅館。我還是得想辦法回封信。
另有一封是國防婦女會長中江仲子寄來的。信寫得好極了。
今天又發低燒,很難受。瘧疾,我要詛咒你。
十一月十日
地位高高在上而人格未必高尚。有人地位雖高,但品行令人寒心。而人格高尚者無論地位高低,卻總有感人之處。對人格高尚者,我們發自內心地讚歎,並油然起敬。而心胸狹小之輩,儘管他可能身居要職,但仍會讓人感到渺小低下。
終於決定明日開赴漢口。
十一月十一日
原定今日出發,又因故延期。
上午做操時脫去了上衣,感覺有些冷。正在擔心時,又發起燒來。
今天雖未打擺子,但熱度很高。
部隊預定明天出發,這次好像是真要開拔。前幾天剛剛分手的上等兵西村,聽說因瘧疾引發心臟病去世。近來,因染上瘧疾病死的人很多,一發燒就提心弔膽。由於發燒,我感到心臟憋得難受,呼吸不暢。
中隊里住院病號已達七十二人,全部都是染上疾病而非負傷。其他中隊也差不多一樣。定於明天出發去漢口的警備部隊中,據說我們中隊還算是人多的,幾乎所有中隊都不足百人,真該體察士兵的辛勞,再這樣下去,我們的體力還能應戰嗎?我可是頂不住了。
十一月十二日
早晨七點半出發。我本想說隊伍整齊,步伐有力,可實際上疲憊不堪的士兵打不起精神,鬆鬆垮垮。儘管如此,從遠處望去,全副武裝的部隊排成一列,似長蛇一樣,倒也威風凜凜,只是行進緩慢。
漢口警備隊是由師團混編的一個聯隊建制。聯隊長是原第三十三聯隊長,我們的大隊長是原第九聯隊的第三大隊長富山中佐(佐為日軍的校級軍銜,中佐相當於中校,大佐相當於上校。)。一個聯隊由兩個大隊組成。其他聯隊各選派了二或三個中隊編入漢口警備部隊,而第二十聯隊只派出我們三中隊一個中隊參加。大概是由於攻佔漢口時戰功太少的緣故。
十一月十三日
依然到處是山,但因地勢較高,所以感覺不出山的高度。山勢挺拔險峻,絕壁陡起。只見頂峰處有一段類似戰壕的石壘建築。翻過此向上望去,竟有幾戶人家坐落山中,看來是個村子。真想不出他們為何看中這裡,居然住在山頂。也許是因為這裡易於防備匪患吧。反正是百思不得其解。山下有的是平地。
這一帶的房屋建造得結實、漂亮,看來很富庶。行軍途中遇到了身著嶄新的冬裝,佩戴鮮紅領章、肩章,裝備全新的一隊。他們是去聯隊指揮部報到。聽說是十月下旬才從國內出發來此地的,都是服完現役又被徵召的。我後來聽說其中有三上三郎君。
今天在黃陂縣長軒嶺宿營。我的高燒退了不少。
十一月十四日
瘧疾引起的發燒,直到今天才終於全退,感覺好多了。
抵達黃陂縣城。在城牆拐角處見到久違的美國國旗。而那裡又確實不是教堂。與黃安縣相比,黃陂縣城要氣派得多,城內街面寬闊,城牆堅固壯觀。我們在城外宿營。今天吃上了莢豆、南瓜和大醬湯。真是太好吃了,我們胃口大開。渡邊曹長說,漢口周邊有一種無法治癒的地方病,漢口是疾病多發區,白喉也很流行。可怕,太可怕了。地方病的恐怖之處,我已通過這次患瘧疾打擺子親身體驗了。但還有不治之症的地方病,這兒也太可怕了。提起地方病,我馬上想起了野口英世博士(野口英世(1876~1928),病菌學家。)。難道就沒有第二位野口博士,能讓地方病絕跡的人嗎?聽說這種病原菌在水裡,而病從口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