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大婚
林清越站在院子里,看著放著的滿屋子的小盒子,腦袋仍然覺得鈍鈍的。
崔余崖?百里洛川?
不,或者說,還有一個人,那個月白色衣衫的神秘男子,若非他的聲音,她都認不出來。
林清越抬起手,揉了揉額頭,感覺自己鑽進了一個巨大的圈套。
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辦。
林青則和林傾城進入,便看見林清越獃獃的站在那裡,院子里擺放著一個個小盒子,兩個人上前。
「清越。」林青則喊她,頓了一下,問,「這是怎麼回事?」
林清越蹲了下來:「我也不知道。」
驚訝?憤怒?傷心?欣喜?
林清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心情,難道只是因為在寒山寺的那一面嗎?可是彼此都見慣了風雨,一面之緣便步步為營,讓她現在無法脫身,如果是因為喜歡她,她是不大相信的。
他們才接觸多久?
林傾城抓著自己的頭髮:「他怎麼可以是百里洛川呢?崔余崖怎麼可能是百里洛川呢?這,這根本就是兩個人呀!」
林青則握住林清越的手,道:「如果你不想嫁,不喜歡,就走,我們三姐妹一起走。」
林清越道:「……走不了的。」
這個人心思深沉,就算她真的什麼都不管一走了之,怕暫時也逃不出去,而且更重要的,她根本不能逃。
她還有事情要辦,她還要不斷的歷練自己,在最後打敗謝聽瀾,必須光明正大的站出來,她還有師傅,還有天琊,她不能走。
她笑了笑:「沒事,其實,嫁給他也沒什麼不好,我今天有點累了,走吧,先去睡一覺,今天天氣有點冷,睡起來肯定很舒服。有什麼事情,睡一覺起來就好了。」
沒有什麼比安穩的睡一覺更安穩的了。
她說完,笑眯眯的進了屋。
林傾城看著放在地面的那些小盒子,問:「二姐姐,你這盒子的東西你要不要?」
林清越道:「擱那裡吧,那是別人的東西,找個時間送回去。」
「哦。」林傾城應了一聲。
林青則和林傾城相對看了一眼,有些擔心。
林清越那性子,露出來的從來不會讓人擔心,任何的壓力從來不說。
*
林清越進入屋內,衣服也沒脫,只將鞋子一踢,便倒在了床上,扯過被子睡了起來。
小福貴兒從她的袖子里爬出來,蹲在床邊,看著蒙頭大睡的林清越,抱著鼠頭讚歎。
我的窮光蛋主子呀,你真是心大呀!抱了那樣厲害的一個金大腿,還是那大腿自己靠上來的,你竟然還能睡得著?
佩服佩服!哼!本富貴兒以後就會發大財了!
小福貴兒樂滋滋的想著,背著林清越去掏自己乾坤肚裡的東西,它準備掏一個便宜的東西送給未來的男主子。
掏呀掏呀,使勁掏呀。
林清越沒怎麼睡著,她躺在床上,聽見了細密的雪聲敲擊在窗戶,窗戶並沒有關嚴實,微微搖晃著,撲進來一陣寒氣。
這大概是今年的第一場雪吧。
林清越從床上起來,去將窗戶關上,到了窗前,卻微微一愣。
庭院外梅花素蕾剛剛冒出個骨朵兒,一個人半蹲在地面,正在擦拭著那個被林清越隨意放置在地面未曾收起來的盒子。
他穿著一件月白長衫,身上披了件厚實的雪白貂裘,渾身是白,唯有那一頭烏黑的頭髮在蜿蜒而下,頭束玉冠,不必回頭都可以想象那人的華貴無雙。
林清越看著他半蹲在雪地里,懷裡捂著什麼東西,另一隻手拿著小盒子,一點點用手抹掉上面的雪粉。
她有片刻的愣神,但是她還是輕輕的關上了窗戶,重新躺到了床上。
不知道為什麼,這回她竟然奇迹般的睡著了,並且睡得極其的舒服。
等到再次醒來,天依然沒亮,這會兒終於感受到冬天來了。
林清越慢悠悠的在屋內漱了口,洗了臉,又磨磨蹭蹭了一會兒,這才推開門,走了出去。
百里洛川站在院子里,依然半蹲著,不過這會兒半蹲著,卻是在和小福貴兒兩個玩。
一人一鼠正做著極其簡單的遊戲。
百里洛川將東西藏在手裡,讓小福貴兒猜那隻手裡有,猜對了就給它,小福貴兒每次都猜錯,急得「吱吱吱」叫。
林清越的目光落到這個「吃裡扒外」的小老鼠身上,小福貴兒頓時感覺到了,一縮,縮到了旁邊站著。
窮光蛋主子生氣了!
林清越笑眯眯的打招呼:「九皇子好呀。」
百里洛川的手一頓,然後回頭。
一瞬間,黑暗都在眼前散去,唯有這樣一張面孔熠熠生輝。
他明明是崔余崖,但是卻又絕對不是他,林清越以為那少年做那種清淡裝束才最好看,但是此刻,她才知道,為什麼所有人都說所有的花都及不了眼前這個男子了。
艷到十分便成灰。
明明和崔余崖一樣的五官,但是洗盡纖塵,華貴絕倫,叫人色**與。
百里洛川站了起來。
林清越笑得愈發溫和,毫無芥蒂:「九皇子您是剛來?」
百里洛川看著她,一步步走了過來:「是的,剛來。」
林清越的目光飄過他從衣服里露出來泛青白的指尖,他不知道站在雪地里多久已經打濕了的靴子,笑道:「那麼九皇子您來有何貴幹呢?」
百里洛川聽著她一口一個「九皇子」,一口一個「您」,眼睛深深的看向她:「我想,你大概還沒吃東西。」
他說著,從懷裡掏了掏,將一個紙包拿了出來。
包著的是食物,因為一直暖在心口,所以尚存著一點暖意。
林清越轉開了自己的目光,笑了一聲:「還好,不餓。」
百里洛川的手伸到半途,聽她說完,垂了垂眼眸,笑了笑,默默的將那食物再次收了回來。
林清越指了指門:「我們姐妹現在都還想休息,怕是沒時間照顧九皇子,九皇子您先離開?」
百里洛川道:「你們休息便是,我不打擾,我和小福貴兒一起就好。」
林清越只覺得自己所有的力氣都砸在了棉花上。
好呀,你想呆就呆,誰怕誰。
她語氣不善的喊了小福貴兒一聲:「小福貴兒,走了。」
小福貴兒一聽,看了看百里洛川,又看了看林清越,最後委委屈屈一步三回頭,非常不舍頻頻看向它的「財神爺」,這才走向林清越。
等它到了眼前,林清越將它提了起來,然後扔回屋內,對著百里洛川笑眯眯的道:「九皇子您一個人慢慢等呀。」
百里洛川笑了笑,點了點頭:「好。」
林清越也不喊他進屋,轉身進屋,將門關上。
百里洛川站在雪地里,看著林清越的屋子,眼眸深深。
雪雖然不大,然而寒意上涌,小福貴兒墊著自己的腳尖往外面看去,百里洛川籠著披風,臉色看起來有些微的蒼白,他抬起手,抵在自己的喉嚨上,將自己的咳嗽聲壓了下去。
林清越結結實實的又睡了一覺,再次醒來已經到了正午,她打開門,便迎上百里洛川的含笑的眼眸。
林清越不咸不淡的還了他一個笑:「九皇子,我們姐妹要吃飯了,您要吃么?」
百里洛川眼神帶著一絲瞭然的笑意:「我可以嗎?」
林清越微笑著搖了搖頭:「抱歉,飯不夠了。」
百里洛川微笑道:「我在這兒就好。」
林清越不再管他,轉身進屋。
雪停了,太陽出來了,雪化了,一層層的水漬從他月白色的衣衫上流淌下來,雪融化后的冷意凝結在他的眉宇間,他的嘴唇也泛了一層淡淡的青。
他不動聲色的壓下去,每當林清越經過的時候只是報以淡淡的笑意。
林清越沒有管他。
又到了晚上。
林清越打了個呵欠,關窗,將那個對著她笑的男子再次關在窗外,扯過被子,繼續睡覺。
小福貴兒趴在窗戶的縫隙里,看見百里洛川站在那裡,站了這麼久依然是修長挺拔的樣子,只不過看著這裡卻是滿滿的落寞,不由急得轉圈圈。
哎喲喂,我的窮光蛋主子喲,你這要是把你的金大腿給凍死了,我看你怎麼辦喲!
哎喲喂!本福貴兒的心好痛呀心好痛!
林清越沒有管。
更深露重,百里洛川的衣服又結了厚厚的一層霜,他依然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將喉嚨里那因為癢意而想要的咳嗽給壓了下去。
他的額頭上起了細細密密的一層冷汗,眼前的景色有了一絲模糊。
他頓了頓,從懷裡將那個給林清越準備的食物包裹給拿了出來,然後打開,將又冷又硬的食物分了點下來,慢慢的塞入口裡咀嚼。
楚孤鴻蹲在屋頂,看著百里洛川,眼底露出一絲擔憂,焦急的撥弄著自己面前的瓦片。
林青則和林傾城也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關著門的林清越,相對一看,然後各自回去了。
那是她的決定,無論如何,她們都支持。
林清越縮在被子里又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大概是寅時,今晚天上掛了又圓又大的一輪月亮,月光遍地,滿地白霜。
林清越推開門,手伸出去,被凍得一哆嗦。
她想了想,回屋,端上了兩杯酒,走了出去。
小福貴兒立馬跟了出去。
哎喲喂,我的窮光蛋主子喲,你終於開竅了!
百里洛川看到她走過來,露出笑來。
林清越完全無視,指了指旁邊:「九皇子,我們坐下說吧。」
院子里有石桌石凳。
小福貴兒見了,立馬狗腿的上前,然後掏出一個抹布,飛快的榜百里洛川擦好凳子。
林清越:……她要這個小東西拿來幹什麼?
百里洛川卻沒有坐下,而是看向林清越,林清越道:「坐吧。」
百里洛川方才坐下。
林清越在他的對面坐下,然後遞給他一杯酒:「請問,您到底有何意圖?」
百里洛川看著她伸過來的手,接過。
今日,他不宜喝酒,喝下酒後他最多支撐一盞茶的時間。
他算了算,一盞茶的時間夠了,於是他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趴在那裡的楚孤鴻簡直要跳起來了。
殿下你是想要找死嗎?!
林清越喝了一口杯中的酒,問:「為什麼呢?九皇子?像我這樣的人,我不怎麼相信能夠引起您的特別關注。您這樣騙我難道不是太大費周章嗎?」
百里洛川沒有接話,而是徐徐道:「我很抱歉。但是我覺得,如果不用這個方法,林小姐你根本不會嫁給我。」
他這樣坦然的承認,讓林清越不知道該說什麼。
林清越笑了一下:「是呀,我確實不會。不過,九皇子,您是為了我什麼呢?我無權無勢,論哪個方面都不突出,您看上我什麼?因為您喜歡我?我可不是那些愛慕你你隨口一說便相信的閨中少女。」
百里洛川看著她,什麼都沒說。
林清越看著他,突然間一個念頭閃了過去:「您是因為知道我點亮了七星,所以在某些方面,我其實對你有助力?」
病又開始發作了。
百里洛川覺得眼前少女的聲音和面容都開始模糊,他微微仰起頭,偏著自己的腦袋,方便更清楚的攫取少女的聲音。
他只是含笑道:「如果你願意,可以這樣認為。」
林清越心裡莫名的鬆了一口氣,只要有所圖就行,這樣的有所圖也就能解釋他一路幫忙了。
看來百里洛川怕是對皇位也有所圖,他需要一個看似平庸不會引起眾人注意,但是也能對他有幫忙的人。
她點亮的那些星星,看起來實在是一個很好的人選。
百里洛川仰頭看著她,道:「我想娶你。但是你曾說過你不願意受到束縛,婚姻或者對你而言也是一個牢籠,可是我想將你鎖在那個籠子里。所以,我會答應成親,所以,我會假裝崔余崖接近你,所以,我才會將計就計,利用王氏讓所有人都認為你只對我一人鍾情。」
林清越愣了愣。
百里洛川問:「所以,你願意嫁給我嗎?」
他看著她,聲音又低又沉:「你想做什麼就去做,我不會幹預,你想去群山之巔看日出就去看,想去萬里碧波揚帆就去揚帆,你想看星空一片就去看。」
林清越頓在那裡,想起那日在獨釣台隨口所說的話少年竟然還記得。
她道:「你是想登上高位嗎?」
除了那個位置,她實在想不到他還有什麼想法。
百里洛川沉默著沒有說話。
林清越道:「我幫你,但是當你在那個位置的時候,我希望我們可以分道揚鑣。」
百里洛川問:「那你答應嫁給我了?」
她還有別的選擇嗎?
林清越看著他,男子的眼神既深又濃,長長的睫羽下明亮如光,彷彿帶著孩子最為真摯而忐忑的希冀。
林清越頓時又覺得自己的心臟被狠狠的捏了一把。
她說不出一句話來,只能點了點頭。
百里洛川方才站了起來:「好,三日後,不見不散。」
林清越心裡卻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她點了點頭。
百里洛川想去握握她的手,然而他只覺得眼前一片模糊,有淡淡的腥甜湧上喉嚨,周圍所有的聲音都在消散。
一盞茶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
他咬著舌尖,倒沖著全身的氣勁,不肯錯過少女的每一個笑容和每一句話。
必須走了。
他道:「我先走了。」
說著負著手,平穩的向前。
到了院門,林清越突然喊住了他:「九皇子。」
百里洛川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去。
林清越頓了頓,問:「你作為崔余崖的時候說過你犯病的時候眼睛看不見耳朵聽不見,所以,都是騙我的?」
百里洛川的手緊緊的握住門,咬著舌尖,十分抱歉的道:「是的。」
林清越沒有說話。
是呀,百里洛川呀,在明面上,自己醫術超群,怎麼會有自己都治不了的病?
她想起自己之前莫名的心動。
一個是崔余崖,一個是那個月白衣衫的神秘男子,竟然,都是一個人。
她說不出什麼滋味,對著百里洛川點了點頭,轉身進屋。
百里洛川看著她消失,緩緩的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走出去,將門一點點關上。
當他將門關上的剎那,頓時,汗如雨下,眼前一片漆黑,耳朵再也沒有任何聲音,他整個人一軟,朝著地面倒了下去。
楚孤鴻飛快的跳下來,一把接住百里洛川,著急的眼淚都快憋出來了。
「殿下!殿下!您這是幹什麼呀?」
百里洛川卻只是歡喜的笑著,一張嘴,有腥甜湧出。
他抬起手,擦了擦嘴角,從未有過的開心:「她答應嫁給我了。」
楚孤鴻背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但是跟在百里洛川身邊這麼多年,卻從來沒有見過他們的殿下這樣高興。
或者,以前的他從來沒有高興過。
像是得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東西的小孩。
莫名的,楚孤鴻有點心酸。
奶奶的,殿下你不就是娶個媳婦兒嗎,為什麼總覺得你將自己弄得這樣慘?
他飛奔著,將百里洛川背回了百里洛川在花都的府邸。
「邵大夫!邵大夫!」楚孤鴻大吼著一路向前。
邵元通裹著衣服便跑了出來:「嚷什麼嚷呀,楚小妹你又被南越的那個小崽子給親了?」
楚孤鴻急得想罵人:「是殿下!」
邵元通連衣服都不裹了。
他飛快的跑來,見到百里洛川這個樣子,簡直去死的心都有。
他看著面若白紙的百里洛川:「喝酒了?他這個犯了的時候是不能喝酒的!誰他媽乾的事兒啊?!」
要是再遲點,他就可以自己先找根繩子將自己弔死了。
楚孤鴻委屈的道:「誰敢呀?殿下不願意的事情誰能逼他?」
邵元通一邊給百里洛川塞藥一邊道:「媽的!就沒見過這麼不把自己的命當命的人!氣死了!」
要不是這些葯是百里洛川自己配的,怕是他也沒辦法。
真是氣死了!
身為大夫,最見不得就是不把自己的性命當成命的人!
可是該死的,這位病人自己還有著無可匹敵的醫術,連自己都治不好!
邵元通的目光落到百里洛川的臉上,看到男子嘴角沒有消散的笑意,一呆。
一瞬間,什麼責怪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人生呀,有這樣的笑意已經越來越難,更何況是他呢?
也罷也罷。
*
還有三天的時間。
一般而言,陵城的貴族少女,從訂婚到成親大概要經過半年時間,像林清越這樣急迫的,少之又少。
因為是百里洛川的婚禮,短短三日,場面也辦的極大。
各種賞賜源源不斷的下來,堆滿了整個林府。
夜半,林清越躺在樹上,翻看著從天琊帶下來的那本古字書,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裡竟然奇異的平靜著,總覺得這事情有點不真實感,和她也沒有多大的關係。
小福貴兒頂著一個小盒子跑到林清越面前,搖搖晃晃。
林清越看了它一眼,不理它。
吃裡扒外的傢伙,現在肯定是來替百里洛川求情了。
可是,她明明知道百里洛川用的是苦肉計,可是偏偏卻忍不住心軟。
這真的是一件糟糕的事情。
小福貴兒就圍著她團團轉,頂著小盒子眨巴著眼睛。
林清越笑眯眯的問:「他給你什麼好處了?拿出來。」
小福貴兒挺直胸膛。
「吱吱吱!」
沒有!本福貴兒是為了你以後能夠抱緊金大腿一路開掛!
林清越笑眯眯的道:「不拿出來?好,滾吧。」
小福貴兒忸怩了一會兒,方才用爪子將一個東西掏出來,卻是一顆碩大的明珠。
林清越伸出手:「給我。」
小福貴兒看了自己爪子里的明珠一眼,又看了林清越一眼,最後咬了咬自己的鼠牙,閉著眼,狠下心來一推,將夜明珠給了林清越。
林清越接過看了看,然後將那個小盒子也接了過來。
百里洛川那日率百將前來,給了上百個小盒子,她打都沒有打開看過,這個便是其中一個吧。
她打開了盒子,只見盒子裡面躺著一朵花,看起來鮮嫩的彷彿要滴出水來,彷彿火焰一般,林清越拿起來一看,卻是乾花。
這花挺神奇的,但是她並不是一個太喜歡的花的人。
她將花放了下來。
小福貴兒看了看林清越,又看了看那盒子,覺得有點奇怪。
金大腿送得東西竟然是個窮酸貨?!
它只好抱著小盒子慢騰騰的回到原地,將小盒子放在一大堆盒子里。
林清越看著古字書,將那個鑰匙掏了出來,這是神秘之門的鑰匙?
她還有七年時間。
林清越打量著自己手裡的鑰匙,這個時候,一個奇怪的狗吠聲在牆頭響了起來。
林清越抬起眼一看,頓時有些無語。
有誰家的狗會跑到牆頭叫的?
「大師姐!」
「大師伯!」
牆頭上探出來幾個腦袋。
宋時衣,唐見風還有一個小輩。
林清越跳下樹來,看著他們:「什麼事情?」
旁邊的小輩唐林委委屈屈的道:「師伯,你都要嫁人了,都不給我們說。」
林清越攤手:「我也才知道呀,我怎麼和你們說。再說了,現在你們不是知道了嗎?給你大師伯的賀禮呢?」
唐見風道:「什麼賀禮呀?我們準備錘死那個將你娶走的人!誰呀?!啊?!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們都……唔,二師兄你打我幹什麼?」
宋時衣恨不得將整個二愣子給一腳踹飛了,不會說話就閉嘴!
宋時衣對著林清越笑眯眯的道:「大師姐呀,兩情相悅才是最重要的呀,你若是願意,師弟我馬上帶你私奔!你想想,你要嫁的那個人你了解不?萬一他對你不好呢?萬一他是個虐待狂呢?萬一他有隱疾呢?萬一……」
宋時衣正在曆數著嫁給百里洛川之後的種種不幸福,一把涼涼的聲音響了起來。
「還有,萬一什麼?」
這個聲音既涼又淡,聽得宋時衣一個哆嗦。
有殺氣!
幾人瞬間朝著門口看去。
門口,明苑正帶著百里洛川站直門口。
他似笑非笑的看著宋時衣。
宋時衣抬起手,詫異的開口:「小,小白臉?!」
這不是他們劫持過的小白臉嗎?!
百里洛川負手朝著他們走來,宋時衣立馬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此人的在容貌氣勢上通通碾壓他,他向來是個識時務的人,立馬往後退了幾步,退到了林清越後面。
大師姐呀!救命呀!
林清越看著宋時衣這個樣子,笑眯眯的對他說:「二師弟,我覺得你貌美如花,非常識趣,我覺得和你在一起也挺不錯的,要不,你帶我私個奔?」
宋時衣簡直快哭了。
大師姐,求你別坑我呀!這個人一看就不好惹呀!
他急忙「刷」的一下離林清越三丈遠,貼著樹榦,捧起一絲諂媚的笑意,看向百里洛川:「九皇子您風華絕代,簡直那個見所未見,和我大師姐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你放心,天琊里誰敢帶走我大師姐,我都會奮不顧身的幫你攔下來!幫你揍死那個人!」
唐林:……二師兄其實你臉皮真的有點厚呀。
唐見風還在傻乎乎的看著宋時衣:「二師兄,剛才你在路上不是說帶著我們搶親的嗎,你說大師姐如果不喜歡我們……啊!」
宋時衣一腳就朝著他踹了下去,將她踹了個狗啃泥。
他急忙義正言辭的看向百里洛川:「那個,今晚天氣很好,花前月下那個正是好時機。我們,就不打擾二位了!」
他說完,左手一個唐見風,右手一個唐林,「刷」的一下要多遠跑多遠了。
唐見風嗚嗚的叫:「二師兄你這是什麼意思,人就在面前,我們上去群毆呀!」
群毆?!
宋時衣簡直想把這二愣子給群毆了:「你打得過人家嗎?你難道感受不出來十個你也比不過人家一根手指頭?!跑就對了」
林清越看著瞬間不見的三人,無奈的搖了搖頭,這才看向百里洛川:「九皇子。」
百里洛川看著她:「我母親姓崔,我取字余崖。」
「……哦。」林清越應了一聲。
百里洛川再次靠近她。
林清越下意識的就想後退,但是卻被百里洛川一伸手抓住。
林清越急忙想要將手收回來。
但是下一刻,男子突然將自己的下擺一拂,單膝跪在了她的面前。
林清越一驚,被嚇著了,使勁的想要將自己的手從他的手裡收回來,然而微微一動,卻被少年握得更緊。
百里洛川低低的咳了一聲,然後深深的看著她。
林清越只覺得一陣難以言說的熱意湧上心頭。
他單膝跪在她的面前,眼眸且深且淺,他帶著笑,將林清越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前:「如果你真的不想嫁給我,那麼我告訴你,我的命脈只為你而開,這裡,只要你下手,我絕對不會反抗。」
林清越腦袋「嗡」的一聲炸開,她只覺得自己按住的那個地方燙得讓人招架不住,彷彿一把火一般燃燒著,她想要抽回來,不去觸碰那個禁忌的地方。
他這是什麼意思?!
然而百里洛川卻將她的手狠狠的按在了自己的胸前。
清越,這裡的命脈,只有你才能進入,我所有的生命,都為你而生。
他的手覆在她的手上,很熱,很燙,他的心跳一聲聲的通過她的掌心傳入,連帶著她的心跳也有點不知所措。
林清越愣愣的看著他,只覺得他的眼神,動作,話語,像是一張巨大的網,將她網在了這裡面,讓她呼吸不得。
她突然想要要多遠跑多遠。
莫名的,她竟然有點害怕嫁給眼前這個人了。
百里洛川看著她,一字字道:「如果你不嫁給我,就殺了我。」
林清越看著他,微微的顫抖,不知道該說什麼。
百里洛川靜靜的看著她,一步步誘哄著:「好嗎,清越?」
明明之前答應過,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林清越覺得這個答應似乎和之前的不一樣,但是不一樣在哪裡,她卻不知道。
林清越喉嚨發乾。
百里洛川的眼底甚至帶了些微的祈求,他的臉色還有些蒼白,華貴無雙之色襯著這樣的他,顯出一絲脆弱。
他的聲音沙啞:「清越。」
林清越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有點分不清楚眼前這個人是崔余崖,是那個月白衫男子,還是九皇子百里洛川了。
他低低啞啞的喊她:「好嗎?」
林清越腦袋空白,幾乎不有控制的開口:「……好。」
百里洛川笑了,他雙手捧起少女的手,輕輕的吻過她的指尖。
林清越整個人都燙了起來,心如擂鼓,那陣麻意從指尖一直蔓延到腦海,叫人呼吸急促,動彈不得。
從來沒有遇見過這種感覺。
百里洛川這才站了起來,含笑看著她,眼底都是一個個細小的鉤子,鉤得她整個人都飄了起來,他道:「叫我余崖。」
眼前這個男子就像是一個吸食人精魂的妖,林清越覺得自己心神完全不受控制,她喊他:「余崖。」
百里洛川笑了,雙眼熠熠生輝。
他又抓起少女的手,然後彎腰,細密的吻在她的指尖擦過,林清越慌得沒有辦法,只能猛地將自己的手抽回來,背在身後。
她知道,自己臉紅了。
百里洛川淺笑著:「唔,我先走了。後天我就來了,我不知道家裡的布置你喜不喜歡,但是太倉促了沒有辦法,你來了之後看看,想怎麼改就怎麼改。」
林清越垂下了眼眸「嗯」了聲。
百里洛川道:「我走了。」
林清越整個人仍然又熱又燙,她點了點頭。
百里洛川笑了一聲,這才轉身離開。
他走到院子里,又回頭看了林清越一眼,笑了一聲,這才緩步走了出去。
走出門外,他眼底的脆弱已經不見,臉上的蒼白也漸漸退卻,恢復如初。
他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下擺。
院子里有點臟,跪了會兒,有點臟。
不過,還好。
什麼都在他的算計之中。
真是一個心軟的姑娘。
他笑了起來,抬起頭看了看月亮,覺得月亮也非常可愛了。
*
婚禮的前夕,皇家便派了喜娘來。
大紅嫁衣穿在身上,耳配明月璫,塗脂抹粉,林清越覺得結婚這件事真的是個體力活。
她腦袋裡還是那晚百里洛川在她面前半跪,用手將她的手按在他胸前,深深看她的那一幕。
她怎麼,一不小心,就答應了呢?
她隱約知道這份應答有著另外一層意義,但是她根本不願意多想。
小福貴兒在旁邊吃著紅花生,看著林清越忍不住抬起手嘆息的樣子,翻了個白眼。
哼!我的窮光蛋主子喲,我還以為你意志多堅定呢,被美色一蠱惑,簡直兵敗如山倒!
不過,還好金大腿長得好看,若是長得不好看你沒被誘惑,本福貴兒不就會少了好多寶貝?
林傾城和林青則被趕了出去,等到喜娘給林清越打扮好了才進來,這進來一看,兩個人都呆了呆。
那個站在那裡的是她們的姐妹?
林清越看了一眼鏡子里的自己。
她覺得重新找個人代替自己估計也可以,這臉上的粉起碼有兩斤吧,白得跟個鬼似的,抹著腮紅簡直天下新娘子一個模子的丑。
不過,能讓百里洛川覺得難看點,膈應一下他,她還是覺得挺舒坦的。
林傾城捂著臉道:「以後我嫁人我才不要塗這些!為什麼男的不塗偏要女孩子塗?醜死了!我成親我就讓他塗!」
林清越表示了對林傾城這個想法的支持。
林清越將喜娘叫了出去,看著林青則和林傾城,笑了笑。
三姐妹都沒有說話。
接著,三姐妹同時將對方緊緊擁抱住。
沒有父母,三姐妹相依為命,一旦分離一個才覺出一種無法言喻的難捨來,彷彿心口切掉一塊。
三人都忍住了眼底的淚意。
林清越拍了拍兩個人的後背,笑眯眯的道:「好了,我又不會去哪兒。」
林傾城將腦袋往她的胸前湊了湊。
林清越心裡軟的不成樣子。
而在這個時候,喜娘在外面喊道:「清越小姐,迎親的人來了。」
三姐妹這才依依不捨的分開。
蓋上喜帕,兩姐妹帶著她,朝著外面走去。
外面是喧天的鑼鼓,吵吵鬧鬧的聲音。
全場哭得最厲害的明苑,她抽噎著,鼻涕眼淚一把一把的流:「嗚嗚嗚,嗚嗚嗚……我怎麼那麼捨不得小姐呀。」
小福貴兒在旁邊忍不住白了她一眼。
怎麼你才像嫁女兒的?
這個時候,周圍瞬間安靜了下來,然後,腳步聲響了起來。
之前的時候,林清越的心情都是平靜的,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卻有種奇異的緊張感。
她聽到那腳步聲一聲聲輕緩,彷彿一步步踏在她的心口上似的。
腳步聲越來越近,她隱約看見一雙綉著銀線的靴子在她的面前停下,大紅的新郎服在風中微微蕩漾起一個角。
百里洛川對著她伸出了手:「清越。」
清越,我來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