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危急的一天

8月23日上午9時，葉廖緬科上將正在與指揮部的參謀人員研究戰場情況，電話鈴突然急促地響了起來。他馬上抓起聽筒。「空軍第8集團軍參謀長謝列茲涅夫向您報告。殲擊機飛行員剛剛偵察歸來。」謝列茲涅夫報告說：「據偵察，小羅索什卡地域正在進行激烈的戰鬥。遍地都在燃燒。飛行員發現了兩路敵人坦克縱隊，每路約100輛，後面跟著滿載步兵的密集的汽車縱隊，正向斯大林格勒開來，先頭縱隊正通過小羅索什卡防線。敵航空兵分成數批轟炸我軍部隊，為其坦克和汽車縱隊清理道路。」「命令你集團軍的全部飛機立即起飛，向敵坦克縱隊和摩托化步兵實施強有力的突擊！」葉廖緬科大聲命令。「是！」葉廖緬科馬上又要通東南方面軍空軍司令員赫留金少將，向他下達了同樣的命令。此時，方面軍汽車裝甲坦克兵主任什捷夫涅夫和方面軍作戰部長魯赫列少將應召趕到。葉廖緬科向他們介紹了最新情況后，命令他們立即將預定進行整編的兩個坦克軍的余部組成一個集群，交由什捷夫涅夫指揮，擔負阻止敵坦克和摩托化步兵從西北方向突向斯大林格勒，並準備實行反衝擊。事實上，這兩個坦克軍當時只有25輛坦克。他們正在商議著坦克集群突擊的具體方案，方面軍通信主任科爾舒夫少將的電話打斷了他們的談話：「在科特盧班車站附近，敵人坦克擊毀我軍用列車，正向斯大林格勒前進。」話音剛落，衛戊司令兼第10師師長薩拉耶夫上校走進指揮部。「敵人的坦克距斯大林格勒只有14～15公里了。」葉廖緬科對他說：「正向城市北部全速推進。」「這我已經知道。」薩拉耶夫低聲答道。「你採取了什麼措施？」「我已向在西北和正北方向佔領防禦的兩個團發出做好戰鬥準備的號令，要求他們務必和駐守在該地區發射陣地上的防空部隊各炮兵營營長取得聯繫，並命令將預備團從米寧郊區調往街壘工廠地域。」葉廖緬科認為薩拉耶夫所採取的措施基本是恰當的，又向他囑咐了幾句，薩拉耶夫就趕回了陣地。不一會兒，東南方面軍司令員戈爾多夫中將給葉廖緬科打電話說：「敵人從7時起開始衝擊，12時佔領了京古塔車站和第74公里會讓站，我們正在採取措施準備向京古塔實施反衝擊。」「好，就這麼辦吧。請你給東南方面軍預備隊中的坦克第56旅下達命令，令其做好立即出動的準備。」指揮部電話鈴聲不斷，一個又一個不妙的消息接踵而來：「敵軍近250輛坦克，大約1,000輛有摩托化步兵的汽車，在航空兵的支援下，擊潰我步兵第87師的一個團，突進至近衛步兵第35師的右翼側。」「敵坦克和摩托化步兵已經突進到奧爾洛夫卡以東，第10師第282團正與敵展開激戰。」「敵人的坦克已經接近拖拉機廠。有幾發炮彈落在了廠區，工廠十分危險，我們準備把一些重要設施炸毀。」……作戰參謀在巨型軍用地圖前忙碌著，不斷把新的情況用紅藍不同的軍隊標號標到作戰態勢圖上。從作戰態勢圖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德軍北突擊集團主力已渡過頓河，佔領了頓河東岸45公里寬的登陸場，並在斯大林格勒以北前出到伏爾加河岸，切斷了蘇軍第62集團軍與斯大林格勒方面軍其他部隊的聯繫，對市區構成嚴重威脅。蘇聯最高統帥部發來了訓令：現在沒有援兵，你們只能用現有的兵力消滅突入的德軍集團，「最重要的是不要驚慌失措，不要懼怕無恥的敵人，要相信我們一定會勝利。」到了下午，形勢進一步惡化。一陣陣凄厲的防空警報在斯大林格勒上空響起。德軍出動2,000架次飛機，對斯大林格勒城進行毀滅性轟炸。無數炸彈、燃燒彈從斯大林格勒上空落下。8月的斯大林格勒酷熱異常，當德軍轟炸時正刮大風，風助火勢，一條條火龍吞噬著一座座房屋、一條條街道。成千上萬座建築倒塌了。斯大林格勒成了一片火海。在伏爾加河岸上，被炸毀的儲油池煙熏火燎，黑壓壓地連成一片。燃燒著的石油四處流淌，鋪成一條條長長的火毯，街道和廣場的柏油馬路煙霧騰騰，發出一股股臭味。電線杆像划著的火柴一樣燃燒著。石油不斷注入伏爾加河，碼頭也起火了，港口停泊的輪船被燒毀；在熊熊的大火中，不時傳來炸彈和炮彈的爆炸聲，令人毛骨悚然。瀕死的人在呻吟，婦女和兒童在悲慘地哭泣和呼救。災難和死亡的陰影籠罩著斯大林格勒的每一個家庭。德軍的空襲持續了數小時，晚上斯大林格勒上空被火光照得如同白晝。空襲將蘇軍通訊線路破壞了。那一夜許多部隊與指揮所失去了聯繫，陷入了混亂。空襲半小時后，斯大林格勒與莫斯科的通信聯絡中斷，機要秘書頭戴耳機不停地呼喊，但無論如何也聽不到最高統帥憂鬱的聲音。指揮部的空氣凝固了。從方面軍司令員到每個參謀人員，人人都感到了巨大的壓力！葉廖緬科站在電話機旁，焦急地盼望著最高統帥部和部隊的聲音。但是除了機要秘書的呼喊聲，他沒有得到任何方面的聲音。怎麼辦？如果不能儘快遏制德軍的攻勢，斯大林格勒淪陷就不可避免。他與指揮部的其他人緊急商量，迅速拿出了應急方案，派專人將命令送到各部隊。通信聯絡不通。身在第62集團軍的蘇軍總參謀長華西列夫斯基只好用廣播電台與斯大林進行簡單的通話。這樣的通話，23日一共進行了兩次。根據指揮部的命令，蘇軍的殲擊機幾乎全部起飛，與德軍飛機在空中展開了激烈的搏鬥。大約500門高射炮對德軍飛機發出怒吼。一架架德軍飛機冒著縷縷黑煙，栽落到地面上，響起剌耳的爆炸聲。23日，德軍一共有120架飛機從斯大林格勒上空墜落。**員將全體市民——工廠工人、職員、青年、家庭婦女們團結在一起，領導他們撲滅大火，保護工廠及廠內的貴重設備免遭火災。從火中搶救貴重物資，將兒童和傷員撤出危險地帶隱蔽起來。坦克第23軍在斯大林格勒西北郊展開了英勇的防禦戰。該軍的第27、137、189旅，前不久剛剛換裝了威力巨大的T－34坦克。195輛T－34坦克全部展開，與進攻的德軍坦克和摩托化步兵撕殺起來。它們有力地阻止了德軍坦克的前進，直到支援的幾個步兵師趕來。拖拉機廠是蘇聯生產坦克的重要軍工廠，如果工廠被毀或落入德軍之手，後果將極為嚴重。廠區的戰鬥警報拉響了，由工人組成的殲擊營迅速集合起來。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是從車間和工作崗位上直接趕來的，不少人手上沾滿了機油，連工作服都沒來得及換。當知道了面臨的危險時，大家面色嚴峻，默默拿起了武器。同拖拉機廠工人會合到一起來的還有「銜壘」廠、「紅十月」廠和其他企業的工人。在緊急關頭，斯大林格勒的人民，首先是工人，紛紛拿起武器，和軍隊一起，奮起保衛自己的城市。工人們扛起步槍和機槍，駕駛著剛剛從車間傳送帶上下來的坦克，英勇地駛向戰場：他們與堅守在這裡的蘇軍坦克第99旅一起，組成了堅強的防線。面對訓練有素的德軍士兵，工人民兵毫無懼色，他們用生命堅守著自己的崗位。在這場戰鬥中，殲擊營的工人共犧牲23人，傷30人。但是，他們終於堅守到援軍到來，使這個威脅最大地段的形勢開始穩定下來。小羅索什卡戰鬥異常激烈。駐守在無名高地的蘇62集團軍87師179團的33名戰士頑強地抗擊德軍的進攻。德軍出動70輛坦克，以一個營的步兵將高地團團圍住。面對佔優勢的敵人，政治指導員葉夫季費耶夫臨危不懼，將手下人召到一起：「沉住氣，放近了打。」德軍離陣地越來越近。葉夫季費耶夫一聲令下，反坦克兵器一齊射向沖在前面的坦克。數輛坦克一下就被擊毀了，但其餘的仍沖了上來。德軍坦克很快衝到陣地前，卡利塔上士衝出掩體，選好角度將一個燃燒瓶拋了出去，爾後連滾帶爬翻進掩體。德軍一輛坦克冒著濃煙，不一會就癱瘓了。卡利塔用這種方法又摧毀了兩輛坦克。守在陣地上的蘇軍信心大增，紛紛拿起了燃燒瓶。最後連5名通信兵也看著眼紅，扔起了燃燒瓶。打了一天，33名勇士竟打死了150多名德軍，擊毀27輛坦克。蘇軍只有一人負輕傷。當晚，葉夫季費耶夫接到命令，向衝進蘇軍陣地的德軍實施反擊。斯大林格勒方面軍副司令科瓦連科少將指揮組織了這次反擊。華西列夫斯基在部署任務時對科瓦連科說：「這不是殲滅戰，而是拼消耗，挫一挫德國人的銳氣。」反擊部隊共3個步兵師、一個坦克旅、一個坦克軍。任務是針對德坦克14軍形成的長60公里、寬8公里的走廊。這條走廊的出現，切斷了蘇軍兩個方面軍的聯繫，對蘇軍極為不利。當天晚上，伏爾加河畔。淡淡的月光透過硝煙，照在戰場上。蘇軍坦克集群悄悄逼近德軍陣地。隨著炮聲轟鳴，戰鬥打響了。德坦克14軍穿插速度過快，其兩翼步兵未能跟上，在蘇軍衝擊下陣形大亂。但坦克14軍很快穩住陣腳。科瓦連科指揮的突擊集群兵分兩路，一路受挫，另一路進展順利，於24日凌晨2時衝進了大羅索什卡地域。切斷了德14軍後勤供應車隊。但最後德國人預備隊趕到，又恢復了供應。結果雙方損失都很慘重，但蘇軍達到了自己的目的。8月23日24時，斯大林格勒與莫斯科恢復了聯繫，列夫斯基彙報說：「……城南德軍佔領了京古塔車站、74公里會讓站。城北德軍已進抵斯大林格勒北郊。在那裡被阻后，向斯大林格勒拖拉機廠進攻。敵人在維爾加契田莊、佩斯特瓦特卡車站地域突破斯大林格勒方面軍的左翼防禦，並從拉托申卡地域向東突擊，已前出至伏爾加河，將我方面軍分割為兩部分。敵軍航空兵猛烈空襲斯大林格勒，城市處在火海之中。伏爾加河水上航道和供應我軍給養的鐵路線均遭嚴重破壞。」彙報結束時，華西列夫斯基強調：「形勢萬分危急，但斯大林格勒仍然在我手中」。8月23日這一天對於斯大林格勒人來說，總算結束了。8月23日，是斯大林格勒極為困難的一天。但這一天也表明：蘇聯人民的頑強精神和英雄氣概、沉著堅定和無比勇敢、戰鬥意志和必勝的信心，是任何力量也戰勝不了的。在後來的幾天中，德軍從北面不停地向斯大林格勒衝擊，但蘇軍採取有效措施，使這一地段得到了加強。而在西南方向，德軍卻突破了蘇軍防禦，並進入童杜托沃村地域。蘇軍經過激烈戰鬥，才阻止了敵人。但是，由於德軍已經前出到伏爾加河，斯大林格勒的形勢極為嚴重，而且日益惡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