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黎明靜悄悄 第17章 (2)
瓦斯科夫收住腳,對身邊的麗達說:"快趕上了。"
"您聞到味了?"
"感覺。熱妮亞,你帶著索妮婭、嘉爾卡留在這兒,麗達,我們走。"
瓦斯科夫和麗達沿著湖邊的矮樹林向前疾行。
"緊緊跟著我,奧夏寧娜,我站起來,你也站起來,我卧倒--你也卧倒。跟德國佬捉迷藏,像跟死神開玩笑差不多,所以要豎起耳朵,睜大眼睛。"瓦斯科夫一邊走一邊低聲地說。
麗達覺得瓦斯科夫太絮叨,在他身後悄悄地舉起拳頭,示威性地晃了晃。
"嗯?"瓦斯科夫回過頭來,一臉的警覺。
"聞到了嗎?"瓦斯科夫又問。
"什麼?"
"咖啡。"
"怎麼見得?"
"他們怎麼會停下來了?"瓦斯科夫濃眉緊鎖。
"他們也要吃飯,像您說的一樣,享受點文明,喝咖啡。"
"不對。"瓦斯科夫本能地蹲了下來,麗達也跟在後面蹲下來。儘管她不知道為什麼,但她明白自己的經驗沒法和准尉比。瓦斯科夫皺起了眉頭,說:"他們仍然沒有放棄從西牛興嶺通過的可能,他們在等。"
德國兵選擇了一個巨石的空地,點上了篝火,德國兵圍著篝火,躺在地上。指揮官坐在篝火邊,審視著手裡的地圖。
"藍眼睛"欠起身子,看了一眼指揮官,悄悄地對"眼鏡"說:"他還在等什麼?"
"決定。""眼鏡"翻了一個身。
"藍眼睛"雙手枕在腦後,仰望著滿天的繁星,輕輕地吟誦著:星星們動也不動,高高地懸在天空,千萬年彼此相望,懷著愛情的苦痛。
它們說著一種語言,這樣豐富,這樣美麗;卻沒有一個語言學者,能了解這種語言。
但是我學會了它,我永久不會遺忘,供我使用的語法,是我愛人的面龐。
"眼鏡"沉默地傾聽"藍眼睛"的吟誦,他轉過身子,輕聲地說:"海涅。"
"嗯。"
"其實,星星是共有的,它屬於德意志,也屬於俄羅斯。"
"它只應該屬於德意志。""藍眼睛"口氣顯得堅定。
"眼鏡"發覺有人站在身旁,急忙欠起身子。
"去吧,如果可能,我們返回去,仍舊從西牛興嶺通過。"指揮官說。
"藍眼睛"和"眼鏡"從地上爬起來,又另外叫了兩個德國兵,匆匆出發了。
在矮樹林內,瓦斯科夫和麗達像條獵犬一樣,仔細地辨別著空氣中的味道。"聞到了。"麗達小聲地對準尉說。
"這說明,他們在吃飯。問題是,十六個人都會在嗎?"瓦斯科夫自己問自己。他想了想,把長槍妥帖地靠在樹上,勒緊了武裝帶,蹲下來說:"一定要去數數清楚,麗達,會不會有人藏在別的地方。你聽我說,只要槍一響,你就趕緊離開,一秒鐘也不能停留,你帶著姑娘們照直朝東跑,一直跑到運河,到那兒去報告敵情,儘管他們應該早就知道了,里莎這會兒怎麼也該趕到會讓站了。明白了嗎?"
"不。"麗達說:"那您呢?"
"奧夏寧娜,這你就別管了。"准尉嚴厲地說:"咱們又不是來這兒采蘑菇,摘草莓的,只要他們發現了我,再不會把咱們當成伐木工人了,他們不會讓我活著回來。這一點毫無疑問。因此你馬上就得離開,命令聽明白了嗎?"
麗達沉默著。
"應該怎麼回答,奧夏寧娜?"
"應當回答:明白了。"
准尉在黑暗中笑了,他拍了拍麗達的肩頭:"卧倒。"
剎那間,瓦斯科夫已經失去了蹤影。麗達卧在地上,細聽著緩緩而過的松濤。
憑著靈敏的鼻子,瓦斯科夫準確找到了德軍駐紮的河邊。他悄無聲息地藏進附近的樹叢里,窺探著對方的情況。一雙德軍的大皮靴從卧在樹叢中的瓦斯科夫面前走過去,瓦斯科夫大氣也不敢出,等對方走遠后,才悄悄抬起頭,目不轉睛地望著篝火旁的德軍。
德軍指揮官正嘰里哇拉地說著什麼,疲憊不堪的士兵們從地上爬起來。有的為自己倒上一杯咖啡,有的脫下靴子,把襪子拿出來烘烤。
瓦斯科夫低聲數著德軍的人數:"一、二、三、四……"
指揮官用腳踢著仍未醒來的士兵。
"……五、六、七、八、九、十、十一……"
指揮官在石頭上坐下來,看著地圖。一個士兵為他端上咖啡。
"再數一遍,一、二、三……"
一個德國兵又往篝火中添上一把枯樹枝。
"……噢,你在這兒……"
瓦斯科夫發現在篝火的另一邊,一個哨兵游弋著。
"十二個。"
藏在矮樹林里的麗達從地上爬起來,坐在地上輕輕撣掉身上沾的殘葉,她剛把背靠在樹上,瓦斯科夫突然出現在她面前,不由得嚇了她一跳。瓦斯科夫抓起長槍,沖麗達點點頭,一頭扎進林子深處。麗達急忙跟了上去。
瓦斯科夫在一塊巨石邊停了下來。轉身對麗達說:"你呀,奧夏寧娜同志,不是個好戰士,你是一個不中用的戰士。"
麗達不解地看著准尉:"為什麼?"
"你伸直兩腿坐在地上,像個老母雞似的,可原來的命令是卧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