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黎明靜悄悄 第3章 (6)
"不錯,不錯。"少校樂了,"搞這套把戲你懂行。"
"少校同志,自從那天,打了偵察機一下,再沒有德國人的飛機來過,我擔心……"
"嗯,有情報說,德國人要破壞鐵路,切斷這條運輸命脈,不排除他們會突然發起進攻。"
"是。"
"同志,不要一天到晚板著面孔,那都是些年輕的姑娘,每天看著你一副苦瓜臉,讓不讓人家吃飯了?"
"是。"瓦斯科夫雖然不愛聽,卻不敢不應著。
"一句話,戰爭不是娘們兒的事。別說她們死了一個半個,就是少了根兒頭髮,都有人找你算賬。"
"是。"
"有什麼困難嗎?"
"肥皂。"
"嗯?"
瓦斯科夫牙疼似的乾笑著,隔道籬笆牆叫著波琳娜的名字。波琳娜風一樣從屋裡跑出來,露出一副燦爛的笑容迎上來。准尉居然主動找她?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波琳娜滿面春風地想,興許他是熬不住了。
"全村只有你們家有縫紉機,您一定有機器油吧?"瓦斯科夫問。
波琳娜心裡一沉,本來笑得像蜜的一張臉立刻變得冰涼,甩出一句話:"沒有。"
瓦斯科夫又恢復了老樣子,腦袋耷拉成個"?"號,悶不吭氣地往回走。挑水回來的瑪麗婭目睹了這一幕,不免有點醋意。見准尉碰了釘子,立刻迎了上去。
"油?"瑪麗婭問。
"嗯。"
"有。"瑪麗婭轉身鑽進廚房,拎出來一瓶食用油,得意洋洋地遞給瓦斯科夫。
"這不成。必須是機器油。"瓦斯科夫哭笑不得地說。
"幹什麼用?"
"擦槍。"
這時,波琳娜拎著一小瓶油走了進來,嘴裡嘮嘮叨叨地說:"菲道特·葉甫格拉維奇,您原來會笑啊。"
瑪麗婭瓮聲瓮氣地說:"油,我們家有。"
波琳娜眼尖手快,一把拎起瑪麗婭的油瓶,大笑起來:"為了菲道特·葉甫格拉維奇,連吃飯的油都拿出來了。"
眼看兩個女人之間一場唇槍舌劍的口角不可避免,瓦斯科夫趕緊抓起波琳娜送來的油瓶,興沖沖地走了,丟下波琳娜和瑪麗婭你一言我一語,斗得不亦樂乎。
走到倉庫門口時,瓦斯科夫一眼就看到值勤的戰士索妮婭在看書。她手裡拿著書邊走邊看,壓根就沒瞅見准尉的到來。
瓦斯科夫的臉沉了下來,突然發出命令:"立正。"
沉浸在書里的索妮婭猛然一驚,條件反射地立正站好,慌亂中把書掉到了地上。瓦斯科夫撿起書,板著臉說:"是在值勤還是念書?"
"報告,士兵索妮婭正在值勤。"
"你們吶,不像個戰士,更像個布爾喬亞的小姐。書,我沒收了。"
瓦斯科夫不由分說,把書往自己兜里一揣,拔腿就走了。索妮婭急得用腳跺著地,伸出小拳頭在他身後憤怒地比劃著。
瓦斯科夫走到消防棚門口,剛要伸手推門,猛然想起什麼,忙縮回手。他退後一步,大聲喊著:"我,瓦斯科夫准尉,現在要進來。"
門裡面立刻傳來一陣慌亂的聲音,夾雜著女人們誇張的叫聲:"千萬不要進來!"
"馬上就好。"
"他怎麼又來了?!"
瓦斯科夫耐心地等在外面,門卻始終沒開。他索性坐下來,捲起了紙煙。這時天上傳來一陣隆隆的聲音,像飛機又像打雷。瓦斯科夫抬起頭,眯著眼望向天空,沒有發現什麼動靜,他又沖著門口喊道:"我可以進來嗎?"
門自動地打開了。
瓦斯科夫走進消防棚,女兵們沿著床鋪整整齊齊地站成兩溜。
"報告准尉同志,高射機槍獨立營五連三排一班、二班集合完畢,請指示。"基里亞諾娃向瓦斯科夫報告。
"這個,"瓦斯科夫指著門外晾曬的各種衣物和那些花里胡哨的小玩意兒,皺著眉頭說:"這破壞了偽裝。"
"我們是遵照命令。"基里亞諾娃說。
"什麼命令?"
"有關的命令。"
"有關晾晒衣服的命令?"瓦斯科夫認為自己的問話不無機智,臉上露出得意的樣子。
"是的,有關命令里寫明,服役的女性可以在任何戰場上晾曬內衣。"
基里亞諾娃一臉嚴肅的神情,讓瓦斯科夫只能相信這命令是曾經有過的,但他仍舊有些懷疑:"我怎麼不知道?"
基里亞諾娃聳聳肩膀,沒做答覆。
"好了,我們今天學習擦槍。"瓦斯科夫明白自己在鬥嘴方面不是這幫鬼丫頭的對手,便不再糾纏衣服的問題。他伸手拿過一枝步槍,動作嫻熟地把槍分解開來。
"這槍的名字叫莫辛納甘,生產於1938年,配有摺疊式刺刀,發射762毫米莫辛納甘步槍子彈,由五發固定彈倉供彈,槍重39公斤,槍長1020毫米,最遠射程1000米。現在按照我的動作,分解步槍。"
女兵們圍成幾個圈,按照瓦斯科夫的動作,開始拆卸步槍的零件。瓦斯科夫背著手在一圈圈女兵身後走過。
基里亞諾娃使用的是手槍。顯然,她對這套動作爛熟於心,迅速地拆開又裝上,反覆了幾遍。瓦斯科夫看著她的動作,流露出讚賞的神色。
麗達對槍也並不陌生。她拆開了步槍,用瓦斯科夫帶來的機油仔細擦拭著,然後又快速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