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黎明靜悄悄 第15章 (2)
"你叫什麼名字?"索妮婭站在站台上大聲問著。
"射--擊!"
"射擊?"
戴"眼鏡"的男兵從文集上消失了,索妮婭合上詩集,躺了下來。望著霧蒙蒙的天空,她的腦海里充滿了遐想,彷彿看見莫斯科大學幽靜的校園,看見了羅蒙諾夫高大的塑像,而她自己正坐在陽光充盈的圖書館里,抱著一本厚厚的書讀著。
突然,坐在她對面的一個人遞過來一張字條,上面寫著:你在讀什麼書?她看了一眼,隨手在字條的空處寫道:如果你無事可干,為什麼不走到處邊,去喝上一杯。字條遞過去了,一會兒,又傳遞過來:你不妨抬起頭來看看,那怕只耽誤你一秒鐘。於是,她抬起了頭,萬分驚愕。原來坐在對面的人正是送她詩集的那個戴眼睛的士兵。瞬間,她的視線變得模糊了,像變戲法一樣,戴"眼鏡"的士兵突然間穿上了整齊的西服,正在她感到十分陌生之際,他又換上了原來的軍裝。
她疑惑地站了起來,他也站了起來,兩人向對方疾速奔去。近了,索妮婭突然站住,士兵也站住了。
"我還是先問你的名字吧,要不然一會兒又忘了?"
"射擊。"
"你真的就叫射擊?"
士兵點著頭。
"射擊!"索妮婭小聲地念叨著。
熱妮亞一翻身從夢中醒來,她循聲望去,看到索妮婭獃滯的樣子,熱妮亞感到好笑:"在打仗?"
"沒有。熱妮亞,我問你,你為什麼說,我最幸福?"
熱妮亞閉上眼睛想了一下,說:"你愛了。你並不知道他愛不愛你。這對於戀愛的人已經足夠了。你想,你一直在琢磨他會怎麼看你。只有兩種可能,要不他愛上你了,要不他沒愛上你。這重要嗎?你愛了,你付出了,你就會把這份感情沉浸在心底,作為永久的享受,用不著因別人的愛與不愛來決定自己的感受。"
"你簡直是個哲學家。"索妮婭佩服得五體投地。
"你想,如果你愛了,他也愛了。馬上就有了一種對對方的責任感,要盡義務,要盡責任,甚至死刑臨頭,你還要考慮死會不會給對方帶來太大的痛苦。現在你不需要,你只是一種享受,一種品味。"
"你愛得太哲學,太有品位了。"索妮婭想為熱妮亞鼓掌。
熱妮亞害怕別人聽見,把手指放在嘴邊"噓"了一聲。其實,里莎和嘉爾卡早就醒了,她和索妮婭的對話,她們聽得清清楚楚,臉上流露出一種對熱妮亞由衷的羨慕。
在主陣地上,瓦斯科夫的望遠鏡始終注視著山下的林子和湖泊。身邊的麗達問他:"准尉同志,您恨瑪麗婭嗎?"
"不知道。"瓦斯科夫面無表情地回答。
"您本來打算打完仗,帶上瑪麗婭回到老家?"
"有的時候,我倒希望這仗永遠打不完。"
"您知道嗎?女兵里早有人看上您了。"麗達笑著說。她看到瓦斯科夫的臉一下紅了,便說,"您看,您有的時候像孩子一樣。"
"不要胡扯。我們馬上要投入戰鬥了。奧夏寧娜同志。"
"叫我麗達吧,菲道特·葉甫格拉維奇。"
"抽支煙吧,麗達同志。"
"我不會。"
瓦斯科夫點上煙,語重心長地說:"上一次,我們的女戰士維佳犧牲了,我心裡後悔了很久。犧牲的應該是我,我是男人。你聽明白了嗎?"
"明白,就是說,這次戰鬥中要保證女戰士們每一個人不犧牲不受傷,這樣你才覺得心安理得?"
"你太聰明了。是不是有點過分?"瓦斯科夫誇讚道。
"可這是打仗,不是玩。"
"要犧牲,第一個是我,第二個是你。"瓦斯科夫嚴肅地說。
"看來,您真的是不心疼我。"麗達開玩笑地咧著嘴樂。
"要是真的像我說的一樣,你回去以後,給瑪麗婭帶個話兒,讓她跟著安德烈好好過吧。"
"不好。還是您回去自己說吧。"
"別讓我活著回去,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瓦斯科夫苦苦地笑著。
麗達聽了,心裡很不是滋味。她不再做聲,也許是太疲倦,不久就枕著一塊青石沉沉地睡去了。瓦斯科夫也忍不住打起盹來,突然石頭的滾動聲讓他驚醒過來。原來是麗達的腦袋滑下來,弄響了石頭,而她渾然不覺,仍繼續沉沉睡著。這讓他不禁偷偷地笑了,自言自語地嘮叨:"姑娘們,你們睡吧。能睡多久就多久,有我瓦斯科夫守護著你們,你們會感到安全的,等打完了仗,你們回到家,回到父母的身旁,你們哪兒還會記得有個叫瓦斯科夫的小老頭兒。我有那麼老嗎?也許吧,可要是有一天,不,不,我真的愛上了誰,我保證,不是你們中間的哪一個。"
麗達在睡夢中聽見有人嘟嘟囔囔地在說話,不耐煩地翻過身去。瓦斯科夫碰了碰她的腳,她一下子就驚醒過來:"什麼?"
"輕點,聽見了沒有?"
麗達睜開眼睛,太陽已經從地平線升起,霞光染紅了峭壁。一群兒鳥喳喳亂叫,掠過遠處的樹梢。
"鳥叫?"她推開大衣,拉拉裙子,跳了起來。
瓦斯科夫趴在地上,用望遠鏡觀察著情況,隨聲說道:"喜鵲,白脖子的那種,不是什麼吉兆。"
麗達趴在瓦斯科夫身邊向山下看著。瓦斯科夫放下望遠鏡,寧靜地笑了:"這就是說,有人在走路,驚動了它們,沒別的,準是客人到了。"麗達聽了,倏地變得緊張起來,立即把步槍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