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說客（下）

楊煥負手而立，並不多說，一副倨傲表情。

劉武周笑了起來，即使是弘農楊氏，在如今的情況下，在他定楊可汗面前擺譜，劉武周反而不看在眼中，劉武周笑了之後，猛地一揮手，喝道：「來人，把他拖出去斬了！」

「喏！」幾名士兵聽見定楊可汗劉武周的叫喊聲，快步跑了進來，一個個拔出橫刀，把楊煥圍在核心。

楊煥知道這一趟不容易，但他想不到劉武周居然想要殺他，這一趟著實兇險。不過楊煥也是見過大江大浪的人，他環視四周一眼，冷笑了一聲，道：「我在關中之時，就聽聞定楊可汗是一代英雄，想不到今日一見，卻是和懦夫，更是個無志的匹夫！」

這話一說，幾名士兵都變了臉色，大喝道：「找死！」說著，有人舉起了橫刀，就要砍殺過來。

千鈞一髮之際，劉武周猛然間揮手，道：「且慢！」他原本只是試探，並非想要殺楊煥。楊煥說，要送一場大富貴，或許是有富貴，但必然也有十足的危險。劉武周不可能不聽就殺了楊煥，即使要聽，他也要做出不太感興趣的樣子，以便博得更多的利益。

「你果然不怕死！」劉武周故意說道，目光兇狠地盯著楊煥，道：「你可知道，你如此說，只會讓我殺了你！」

楊煥哈哈笑了起來，這一次他可以肯定，劉武周不可能殺他了。

「你笑什麼？」劉武周皺眉。

楊煥拱手施禮，道：「定楊可汗，我有一言只給可汗說。」

劉武周是武將出身，戰場上不知道殺了多少人，區區一個楊煥，他不看在眼中。聞言擺擺手，示意士兵們出去。等到腳步聲消失，屋子裡只剩下兩人之後，劉武周這才開口，道：「你且說說看，若是沒有大富貴，我不介意殺了吃肉！」

楊煥臉色不變，道：「可汗，這確實是一場大富貴，但越富貴，就越危險，甚至會付出生命。不知可汗敢否？」

「笑話，我有什麼不敢？」劉武周瞪圓了眼睛。劉武周造反，是因為他與王仁恭的小妾偷情事發，不得不殺了王仁恭。說起來，與上官小妾偷情，劉武周膽子也算不小，順利奪權之後，又奪得數郡，得到突厥人的擁護，劉武周自覺不害怕誰。

「那就最好不過了！」楊煥頷首，又繼續道：「定楊可汗，想來李淵起兵，南下的消息定楊可汗必定知道了吧？」

「不錯！」劉武周點頭，李淵與他毗鄰而居，李淵的消息他又何嘗不知？更何況李淵一樣得到了突厥人的支持，可以說，劉武周、李淵都是依附突厥人存在的，至少就目前而言是如此。

「李淵在太原經營多年，據悉太原城中糧草有上千萬石之多，財富更是富可敵國。如今李淵主力南下，奪取關中，太原兵力空虛，定楊可汗難道對太原的財富毫不心動嗎？」楊煥說道。

劉武周不說話，心中卻在思考。說不動心那是不可能的，如今他造反，稱雄一方，也確實有想法爭霸天下，只是，他的勢力還不夠大，而且李淵一向威名在外，因此劉武周暫時沒有動兵。

楊煥見他不說話，便知劉武周其實已經心動，繼續說道：「李淵出兵關中，就是為了覆滅暴隋，以李淵的身份，有八成的機會奪取大興城，也很有可能建立新朝。一旦開了新朝，勢必會出兵攻打各地，那時候，定楊可汗將要何去何從？」

「這……」劉武周笑了笑，道：「李淵能夠稱霸天下？我看未必。」

「李淵是關攏貴族，一旦進入關中，關攏貴族多半會幫他。」楊煥說道。

「那楊先生為何不幫他？」劉武周問道。

「弘農楊氏並非關攏貴族。」楊煥笑了起來。

劉武周先是一愣，隨後明白了。當今天子雖然姓楊，但武元皇帝是六鎮的人，有人說，武元皇帝並非弘農楊氏族人，不過在文皇帝建立大隋之後，他就自稱是東漢楊震十四世孫。不管是真是假，天子自認是弘農楊氏，誰敢公然叫囂說不是？不怕項上狗頭不保？

最多，也只是與交好之人偷偷議論罷了。如今，楊煥身為弘農楊氏族人，他說不是，也只是在現在的亂局下說，若是平時，早就人頭掉了。

楊煥這麼說，是想要與關攏貴族撇清關係，但是劉武周不解楊煥為何要這麼做，因此他看著楊煥，眼中充滿了詢問。

「可汗明鑒，若當今天子是弘農楊氏，當年楊玄感為何會反他？」楊煥不答反問。

劉武周不免點點頭，確實如此啊。天子若是弘農楊氏，豈會對楚國公楊素再三提防？那楊玄感又為何造反？不過，這些雖說有傳言，但劉武周只是一個區區校尉，知道的消息並不多。如今楊煥反問，這就證明了一點。天子並非弘農楊氏族人。

「當年，楊玄感被殺，弘農楊氏受到打擊，我等也只能苟延殘喘。如今，李淵造反，若是奪取天下，楊氏也會受到打擊。我勸定楊可汗南下，固然有私心，但也是為了定楊可汗的前程著想！」楊煥說道。

劉武周釋然，這個答案也說得過去，當然楊煥的坦白讓劉武周明白了他為什麼要來說服自己。

「天下英雄何其多也，楊先生為何只來說服於我？」劉武周問道。

楊煥道：「天下英雄雖多，能直接滅掉李淵的卻不多！如今天下義師之中，李密聲勢最大，但他仍然是關攏貴族之一，至於竇建德，在河北雖然發展極快，但想要通過太行山攻打太原，顯然不太現實！」

劉武周頷首，各地義師雖多，確實直接能攻打太原的勢力不多，只有他劉武周可以直接南下。而且劉武周掌握著雁門關。劉武周慢慢踱步思考著，楊煥說得有一定道理，但最關鍵的，是劉武周也不想呆在這馬邑。

他雖然擁有數郡，但多是貧窮的郡縣，糧食入不敷出，就算靠著朝廷的多年積糧，也只是能多撐一些時日罷了。還是要得到產糧的平原地區，他才能繼續生存，不然，早晚被突厥人拋棄。

如今馬邑北邊是突厥人，他不可能北上，至於東進，則是幽州、河北，並且要越過巍巍太行。幽州也不是產糧大區，河北則戰亂多年，農田多有荒蕪。向西更是不成，涼州一帶地勢複雜，勢力盤根錯節。

南方的太原，地處汾河，有充足的河水，李淵更是在太原經營多年，四周沒有反賊，相對比較安定，囤積了不少財富。如今李淵主力南下，他趁著這個時候奪取太原，或許是最好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