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唯心

窗外天色昏沉，細碎的雪花尚在飄零，

私人診所二樓客廳內，「咕嚕嚕~」的沸騰聲響不絕於耳。

電磁爐上擺著的火鍋內，粘連著肉塊的骨棒在乳白色的湯水中沉浮，即刻艷紅色的枸杞點綴其間，襯著棕褐色的香菇與橘色胡蘿蔔塊。

半個小時前還是一副重病未愈的衰弱模樣的祝覺臉色已然好轉許多，正用兩根筷子戳開肉丸，將裡邊泛著油花的滾燙肉汁兒先放出來，再往裡邊灌上些蒜末醬油，這才滿足的囫圇塞進嘴裡。

坐在對面的偉大種族似乎對這種食物也頗感興趣，夾著一片輕薄的牛肉片，全神貫注的看著它在湯水中顏色逐漸轉深。

至於素子還有顧銀杏則是繼續在旁邊的翻閱著監控錄像，祝覺不是沒讓她們一起吃，只不過被拒絕了而已。

面對著銜尾蛇組織的黑袍人，邊吃火鍋邊談笑風生實在是有些難為人，畢竟她們到現在都不知道這黑袍人的真實身份。

「米·戈借著銜尾蛇組織找到了控制完全體伽達蒙的方法究竟是什麼？」

趁著難得的空當，祝覺主動開口詢問道。

「深層世界的扭曲靈魂。」

「你是說那些稀奇古怪的肉團？」

腦海中下意識的浮現出零星的記憶碎片，下一秒又被祝覺忙不迭的驅散。

沒辦法，著實倒胃口。

「普通人類的靈魂不可能出現在深層世界，即便存在通道，他們依舊無法承受伽達蒙的力量，會在進入的第一時間被碾碎。」

「確實如此。」

親身經歷過深層世界的祝覺對此自然有發言權，以他的靈魂強度都會受到影響，尋常的靈魂若是意外進入，絕無可能抵抗無處不在的精神污染。

一念即此，祝覺立即意識到偉大種族言語間的古怪之處。

既然人類的靈魂會因為無法抵抗伽達蒙的力量而被碾碎，那麼當時出現在深層世界內的扭曲靈魂從何而來？

只有一個可能，他們必然不是普通的人類！

偉大種族自顧自的夾著肉片，對於陷入沉思的祝覺，絲毫沒有給出提示的意思。

它確實答應跟祝覺分享，但那是建立在對方能夠理解它言語間意思的前提下，如果連基礎的訊息都難以理解，就算它將自己所知合盤托出也不過是給後者增添精神負擔罷了。

過多的談論伽達蒙對大部分人類來說都是在給自己找麻煩。

原理大約跟荒原莫談狼，夜路莫提鬼差不多。

祝覺對偉大種族的想法亦是心知肚明，儘管他很想抱大腿，聽人家給自己掰開揉碎了講解，但對方的身份註定了不可能出現這種情況。

只能強忍精神衰弱狀態下的不適感，回想著之前收集到的各種信息，沒過多久，一句十分耳熟的，從銜尾蛇組織成員們口中時常能夠聽到的話浮上心頭。

『在永恆的生命中，即便是死亡本身亦會死亡......唯有信仰能讓吾等得入神國！』

這話祝覺從不少人的嘴裡聽到過，雖然詞句表達各異，但都闡述著同一個理念。

即死後得入神國！

祝覺起初權當這是邪教徒的自我安慰或是洗腦理論，只覺得愚昧無知，現在卻是琢磨出一絲別樣意味。

對於銜尾蛇組織成員來說，他們口中的神國，自然就是伽達蒙所在的地方，也就是深層世界，而所謂的『死後得入神國』，意義再明顯不過不是嗎？

「那些扭曲的靈魂都是受到伽達蒙力量侵蝕的銜尾蛇組織成員？」

這是疑問句，祝覺說話時用的卻是肯定語氣，左手從鍋里拿出一串大蝦，眉頭不由自主的蹙起，他想到在深層世界時看到的景象。

他所見到的扭曲靈魂都在向著伽達蒙所在的位置靠攏，這其中又有什麼意義？

「他們就是控制完全體伽達蒙的關鍵。」

意識到祝覺已經跟上思路且有所推測，偉大種族再度給出一條訊息。

「就憑他們？」

牽扯到米·戈掌握的黑暗技術，祝覺對此完全是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

只是要把人類的靈魂跟那般恐怖存在牽連到一起，就像是他曾聽到的某個螞蟻伸腿將大象絆進醫院一樣的不靠譜。

「我之前說過，米·戈始終沒有將伽達蒙徹底完成是因為它一旦成熟，將真正成為不可知，不可度量，超越規則的存在，而應對這種變化的唯一解，只有讓伽達蒙變得可知，可度量，以特殊的規則將其再度束縛。」

「呃，能不能說的明白些。」

頗有些尷尬的撓了撓下顎的唏噓鬍渣，祝覺思考著要不要不懂裝懂，最後還是只能無奈的搖搖頭。

能騙過偉大種族才有鬼了。

「米·戈創造伽達蒙，而伽達蒙不具有實體，它是混沌與黑暗的集合，它的存在不能簡單的定義或是描述，對絕大多數的生命而言，它是不存在的，而它又切實存在，因為米·戈創造它的同時賦予它存在的意義，而只有殘缺的伽達蒙才能為這世界所包容。」

一番聽著多少有些前後矛盾的言論，偉大種族的視線在更加茫然的祝覺臉上停留，短暫的沉默后，還是決定在這方面給出一定的解釋，於是嘗試著結合它在人類世界獲取的知識，接著說道，

「以你們人類的理論，你可以用唯心主義的哲學嘗試理解，即意識是第一性質，物質是世界的第二性質。」

「伽達蒙一旦完全成熟，由於它本源的特殊性......極有可能歸於無盡的混沌，屆時它即是混沌，存在於任何生命都不可探求的空間，更無法理解，當一切的生命不再知曉，接受它的存在，那麼它自然就無法被生命創造出來的規則所束縛。」

「你可以將伽達蒙理解為風箏，米·戈是放風箏的人，一旦風箏乘著狂風而起，線繩斷裂，那麼其主體將不受控，而米·戈現在做的就是通過人類的瘋狂靈魂製作足以束縛伽達蒙，將其留在可理解範圍內的『線』！」

唯心主義，唯物主義，祝覺在前世的思修課上聽過不少講解，可惜的是大部分時候他的視線都在書頁上附帶的一些小故事，如今讓他深入去思考實在有些為難，所幸他還是聽懂了偉大種族最後的比喻。

「這種計劃有可能做到嗎？」

勉強在腦海中有了些許概念的祝覺下意識的往前湊了湊，悶聲問道。

「既然米·戈正在嘗試，肯定存在一定的成功可能，不經過事先準備而直接承受伽達蒙的力量且存活下來的人，他們的靈魂將不可避免的與伽達蒙產生聯繫，等到這些人的肉體消亡，米·戈便會將他們的靈魂收攏進深層世界鑄造成線，這些線沒有自我思想，將所有的能量都用於攀附伽達蒙，依靠它的能量存在於深層世界。」

不是每個人都能像祝覺那樣得到古老者製作的伽達蒙子體藥劑，絕大多數人在面對伽達蒙力量的入侵時的結局都凄慘無比。

祝覺曾在殺人遊戲的過程中看見的人體實驗很好的詮釋了這一點。

百不存一的幾率可不僅是個冰冷的數字！

「只要『線』達到一定的數量，哪怕伽達蒙變成完全體也難以擺脫，米·戈也就有了更多的操作空間，原來如此......呵，原來如此！」

接過話頭，祝覺捏著一截才啃了兩口便放下，嘴裡喃喃自語，臉色卻是逐漸凝重。

偉大種族的解釋雖是針對米·戈與伽達蒙之間的關係，但也意外的解開了銜尾蛇組織在千帆城內接連製造恐怖事件背後的謎團！

這是米·戈與銜尾蛇組織或者說「零」組織之間的交易。

千帆城的數千萬民眾便是他們籌謀的資本！

米·戈想要控制完全體狀態的伽達蒙就必須製造出足夠多的「線」，然而單憑它們顯然是無法做到這一點的。

要知道對於勢力規模不明的邪教組織，千帆城政府還有考古協會或許會因為考慮社會影響而暫時的放任，令他們有可趁之機。

真要是精神污染源怪物出現在千帆城內，那麼等待米·戈的必然是不留絲毫餘地的全方位打擊。

這時候銜尾蛇組織的出現可謂恰到好處，常年在千帆城活動的他們不僅熟悉這座城市，還有著一定數量的信徒基礎。

米·戈通過他們傳播伽達蒙的力量，篩選可以充當為「線」的材料，銜尾蛇組織則是借著這股力量大肆擴張。

正如瘋狂的狼遇見姦猾的狽，叫人難以分清究竟是誰在利用誰。

更遑論「零」的突然加入令這個邪惡聯盟得以升華。

名為野心的種子埋入邪惡的土壤，恐怖之物正蓄勢待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