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不敵情意

「怎麼？」李華微側過頭，聲音響在夜色里，低沉似一管撥動的古弦，徐徐掠過心頭，帶起無數翻滾的漣漪。

桃花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聽見自己的心，似一池泛著暖意的湖水，清澈見底。月光拂在臉上，帶起一陣泛著光暈的眩暈，她緩緩走上前，輕輕抱住了李華。

「你……」李華怔了怔，有瞬間的驚愕。良久，眉目舒緩，唇角抿上一絲薄薄地笑意，似是瞭然，回身抱住她。

桃花緩緩合上眼睛，鼻間漫著熟悉的龍涎香，耳畔是李華沉穩的心跳。罷了罷了，不論是怎樣的秘密，不論真相如何，李華便只是李華，而桃花偶爾也要做上一回聽從自己心意的綰綰。

「桃花？」輕淺的呼吸漾在耳畔。

桃花緩緩抬頭，迎上一雙隱著真摯情意的淺色瞳仁，卻是再移不開停駐的目光。越來越近，溫熱的鼻息灑在臉上，她合上眼睛，在綿密的只剩呼吸的靜謐里迎上冰涼的唇。她聽見自己破匣而出的心跳。

月光流水般的漫過全身，唇齒廝磨的親密里，桃花瞭然明白了自己的心，只是李華，只有李華。

蟬鳴越發繁密，夜風自窗欞處拂進來，貼合住兩方軟密的衣擺，卻似化了一點甜糖在心頭，只餘下一腔淡淡的喜悅。

「桃花……你可是喜愛朕？」漫天匝地的龍涎香里，隱約聽得一句輕問。溫熱的氣息拂在頸畔，帶起一陣酥酥的麻。

桃花張嘴欲給出一句肯定的答覆，舌尖卻似壓了千斤重負一般無法動彈，這喜愛二字於她而言卻是太過於沉重了，沉重到即便是愛了，也無法輕易自口中吐出。

她手上卻不由的加了力道，更為緊密的環住了李華的腰，指尖滑過，指腹被李華腰間玉帶上的赤金鏤空紋雲花樣扎的刺刺得疼，似是提醒她這卑微如螻蟻般的身份地位。

「罷了……」耳畔滑過一聲輕淺的嘆息，冷涼的手指插入發間，撥下桃花綰髮用的蘭花珠釵來。青絲如飛瀑般瀉於頸側，就著月光，蜿蜒如一匹上好的絲緞，漫著星星點點的微光，「不論你是否喜愛朕，朕能在你身側，這般一直愛著你便好。」沉鬱的聲音響在耳畔。

桃花心中一澀，眼裡落下淚來，軟密無聲的潤進他月白衣料里。冰涼的唇齒合在頸側，漸漸熾熱起來，蜿蜒而下。

她緩緩合上眼睛，腦中一片渾沌，心內卻是清明的，牢獄中冰冷濕濡的恐懼感不復存在。衣料自肩頸滑落，身子倒向身後的軟床，只緊緊抱著李華任由呼吸一點點的紊亂下去。

遍身環繞著的，都是李華的氣息，唇齒糾纏，連著凌亂的髮絲都彼此錯綜纏繞。汗水順著額際滑落，李華伸手扯腰間玉帶，衣襟滑落的瞬間，忽而頓住了，定定望著桃花。

李華埋首深吸了口氣，抬手替她拂開頸側汗濕的髮絲，定睛看著，淺色瞳仁映著月光，似一潭泊在夜色深處的湖水，修長如玉的手指替身下之人拉上半敞的衣襟。

桃花低頭，臉上飛起一點烈烈的紅。

「桃花……你是這般的美好。朕不能讓咱們的新婚之夜如此草草……朕……要讓你成為朕的皇后。」

微涼的指尖撫上紅燙的臉頰，李華的聲音響在耳畔，低沉纏綿的似一聲熟睡時的夢囈。

然而……她卻不是美好的，也無論如何都沒有資格成為他的皇后。桃花手指下意識的攥緊了袖口的衣料，在這皎白如水的月色里，她忽而看清了自己遍身的臟污，側開臉，再也無法直視他直透人心的淺色瞳仁，心頭翻滾的熱意一點一點的冷了下去，雙手自他腰際滑落，環住自己被夜風吹的微涼的肩。

「怎麼？」李華察覺到桃花的異樣，垂首輕問。

桃花緩緩搖頭，只定定望著窗外那一弦皎潔的月牙。

「再過兩日，朕便前往行宮避暑，可願與朕同行？」李華身手抱住桃花，臉埋在她頸側，悶聲問。

桃花心知應當避開與他共處，卻怎麼也吐不出拒絕的言語來。良久，終是融化在這觸手可及的暖熱下，輕輕點了點頭。

修長的手指握住她，結成一個同心扣的式樣。桃花雖未看他的臉，卻能察到他心中的歡喜。

她唇角不自覺的上揚，合上眼睛，倚上李華的肩，在沉鬱的龍涎香里緩緩睡了過去。

懸於上空的太陽雖然熱烈毒辣，但觸目而及的是明黃的華蓋，玉輦里又用銅盆盛了堅冰消暑，倒也不覺悶熱難耐。

已趕了兩日路，再有半日便到了德勝行宮，桃花拿綠尾掐絲芭蕉扇給李華扇著風。他似是倦了，倚在一側的軟榻上合著眼睛，額上泌了一層薄汗。

桃花提起龍蕊綠玉壺欲倒杯水給李華喝，卻見壺身已經空了。她起身下輦倒水，手腕卻被攥住，回過身，只見李華已坐起身，拿過她手中的綠尾掐絲芭蕉扇自己扇起風來，「不必下去倒水了，外面熱，沒的受了暑。」他徐徐道。

「可是……」

「朕不渴，你看看外邊……」他撩起雲紋青紗簾，熱意瞬間逼進來。

桃花側頭看過去，只見路面被太陽炙出一層白熒熒的光。輦后是隨行的軍衛，身上的鎧甲在烈日下泛著耀眼的銀光。軍衛后便是此次隨行的王宮貴胄們的車輦了。李稷只怕也在這一眾車輦之中。

桃花心下澀然，卻不知如何告訴他，她心中所愛之人並不是他，若是明白了她的心意，於他又是如何？

她心內沉浮不定，卻聽見馬兒嘶鳴，玉輦行進的快了些。不禁朝前看去，只見一道馬鞭冷厲的抽在御馬身上，馬兒揚蹄急走起來，抽鞭的是跟於輦側的一個馬夫，身形有些發福，動作卻伶俐狠辣，卻是像在哪裡見過一般。

她心內毫無原由冷，森森涼意順著脊背游移上來，盛暑天氣，胳膊上的汗毛竟層層豎了起來。抽身坐回軟凳不再往輦外張望，愣愣看著台杌上的一隻白玉水晶盞出神。

「怎麼了？」李華握住她的手，看著她驚疑不定的神色，微有些擔憂的問。

桃花緩緩搖頭，勉強沖他笑了笑，復又沉進紛雜的思緒里，卻怎麼也理不出個頭緒來。

入暮時分，一行人眾到了德勝行宮，不免一番整頓休養。

德勝行宮並不像想象中的奢糜富麗，很是素樸清雅。一應素石磚瓦，粉白的圍欄上攀爬著綠意森森的藤蘿，曲徑幽廊，都掩在大片蔥籠繁茂的花草里。可喜的是側邊有一潭碧綠的湖水，擠擠挨挨的開著大朵的蓮花，即使在驕陽之下也不露頹色，豎毅果敢，很是惹人喜愛。

李華往了坤和殿，將一側的綠竹小苑撥給桃花住。綠竹小苑由竹桿捆梆搭建，一應陳設全由綠竹製成，新巧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