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驗屍
?這人看樣子像個老實人,但撒起慌來眼睛都不眨一下,著實讓人猜不透。
跟他只對視一眼,我感覺後背一寒,趕忙轉移了視線。
卡車師傅十分驚駭,盯著大院罵罵咧咧道:「媽的,這家人咋還沒走哇,看這意思,他們今晚上要住這了。」
我不禁倒吸一口涼氣。他們昨晚明明說著急把屍體拉回家下葬,結果要在這待一天,那屍體還不放臭了!
不過眼下木秦高燒,我沒心思顧及這些,撿起地上的臉盆問:
「師傅,你知道水房在哪嗎,我打點熱水!」
卡車師傅也收回心神:「樓下拐角就是,這大夏天的打熱水幹啥呀?」
「朋友高燒,給他洗個毛巾。」
卡車師傅一聽,說道:
「你朋友也發燒了?那你等會,我也給我那夥計洗個毛巾去!」
說著,他轉身進房間,也取了個臉盆出來。
下午五點多,夕陽西下,外邊金茫一片。這個服務區不大,大院中只剩下卡車師傅的貨車,我們的商務車,和還在維修中的殯儀車。
我倆打完水,正好瞧見門口吧台那馬尾大姐在低頭玩手機,卡車師傅跟我擠了擠眼睛,用下巴朝她一指,走過去問:
「妹子,這會兒不忙了?」
馬尾大姐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代答不理的「嗯」了一句。
卡車師傅又問:「北角那車修一天了,怎麼回事兒啊?」
「那車是救護車改裝過來的,零件型號不對稱,不好整!」
卡車師傅「哦」了一聲。
「妹子,不是我不近人情,這殯儀車大晚上的停院里,不太好吧,我們那房間,伸頭就能看見,這覺咋睡呀,瘮得慌!」
大姐還在按手機,回復道:
「我還不想讓他們在這呢,那能咋整啊,那車漏油,不修好也開不走。」說完把手機放下,抬頭道:
「你挺大個爺們怕啥呀,車裡又沒死人,就一空殼子。」
卡車師傅一皺眉,小聲嘆道:
「哎呀,你聽那小子能說實話嗎,昨天晚上我們在高速上碰見這家人了,那車裡....」
話正說到點子上,師傅往門口瞥了一眼,表情瞬間僵住,話到嘴邊戛然而止,我扭頭一看,那身子單薄的孱弱漢子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的,正站在大廳門口,眼神哀怨的盯著卡車師傅!!
畢竟在揭他短,師傅尷尬的咳嗽一聲,給我使個眼色,便端著水盆上樓去了。
走廊里,卡車師傅罵道:
「真他媽巧,剛說到他,這小子就進來了,不行,我逮個機會還得去跟賓館說這事兒,我床就在窗戶邊,睜眼睛就能看到,夥計病了,明天全指我開車呢,這覺睡不好可不行!」
我不是咄咄逼人的性格,他們回家出殯途中出了車禍,現在停個車還被人嫌棄,其實挺可憐的,但不知為什麼,對於這兩口子,我一直同情不起來。
「都說了車強開進來,修不好也沒法挪動,今晚上他們是絕對走不了了,你跟誰說也沒用,不行就換個房間吧!」
卡車師傅點頭道:
「咳,說的也是,那我就換房去吧!」
我又想起他那發燒的同事,關心道:
「對了,你那同事退燒了嗎,我這有葯!」
卡車師傅嘆口氣。
「早就吃完葯了,沒啥效果。」
「這層有個大夫,剛才給我朋友拿了盒退燒藥,我看一會要是見效了給你送去!」
卡車師傅道了聲謝,也正好走到403房門前,便分開休息了。
房間里很安靜,我洗了一條毛巾攤在木秦額頭上。
胡八道一直翹著二郎腿坐在床邊往窗外看,他心情不太好,大家都不敢說話,瞧了半晌,胡八道擺手招呼我和大飛:
「你倆過來,來看看大院北角停著的那輛車,是不是昨晚上爆胎甩下來屍體的那輛殯儀車呀?」
大飛嚇了一跳,趕緊湊過去看,我嘆道:
「就是那輛,早晨你們睡覺的時候這車就來了,說是油箱壞了,修了一天還沒修好!」
大飛聞言罵了一句,臉色駭然道:
「那車裡還裝著死人呢,怪不得我總聞見外邊刮進來一股臭味兒。」
柳胖子聞言更是嚇的臉色大變,但礙於胡八道拉著老臉,憋著恐懼不敢吭聲。
胡八道思忖片刻,緩緩說:
「大院現在還剩下三輛車,留下的人不多,但這地方偏僻,晚上還說不準來些什麼人,今晚都不行睡!」
胡八道說的沒錯,雖然沒有開車上路,但依舊不能鬆懈,囑咐完畢后,柳胖子便張羅去一樓餐廳給我們買飯了。
吃過晚飯已經晚上八點。天黑透,服務區大院,偶有幾輛車子停下休息,不過大都是上個廁所,去超市買點東西就走,沒人住宿停留!
給木秦開的是個雙人間,只有一張床,我們六個人擠在這裡也實在待不下,胡八道就讓柳胖子和大飛去隔壁休息,留下我和獵七狼,自己捧著鏢盒坐在窗口,警惕的盯著大院里車輛人員的流動情況。
木秦吃下藥已經有幾個小時了,讓我放心的是,高燒終於退了一些。
待十點鐘以後,這偏僻的服務區來往車輛越來越少,整棟小二樓,整個大院也變的靜謐起來。
我忽然想起答應卡車師傅給他同事送葯的事兒,便跟胡八道打了招呼,揣著葯起身出門去了。
服務區條件有限,走廊上掛著的還都是白熾燈泡,昏暗的長廊里悄無聲息,我來到403房間敲了半天門也沒個動靜。半晌才傳來一個老太太有氣無力的沙啞聲音:
「誰呀?」
我忽然一愣,想起那師傅說過要換個房間,便道個歉,下樓去詢問吧台。
一樓大廳的燈亮著,吧台並沒有人。我原地喊了幾嗓,聽到走廊盡頭有吵鬧聲,便尋著聲音走過去看。
房間門開著,那卡車師傅光著膀子正在跟吧台大姐爭吵,我聽了幾句才明白,原來是這大哥嫌棄這屋子潮,還想換個房間,惹的大姐不高興,二人就開始圍繞院子里停靠的殯儀車的問題大吵起來。
你一句我一句,爭執的面紅耳赤,大姐掐著腰,說話越來越難聽:
「看你長的虎背熊腰的,原來都是虛胖,給你陽面怕鬼,給你陰面嫌潮,挺大個爺們事兒比女人都多!」
卡車師傅聞言也是火大,要不是我拉著,他就要動手了。破口大罵道:
「他媽的,我跟你都說幾遍了,那殯儀車裡躺著兩具屍體呢,你他媽睡覺時候窗口對著它,心裡能睡踏實啊?」
「屍體個屁,來的時候那兩口子都說了,那是空車,倒是挺知道給自己找借口,也不害臊!」
「空車?」卡車師傅眼睛一瞪,扯著我胳膊說道:
「昨晚上屍體都掉出來了,還是這哥們幫忙抬上去的,你問問他,那是不是空車!」
我好言相勸讓兩方都消消氣,但還是把殯儀車裡面的情況跟大姐實話實說了。
大姐在氣頭上,可能被我反駁沒有面子,白了我一眼又罵:
「得了得了,早晨我都看見你倆坐在一起抽煙了,早認識通氣兒的了,我能信你的?」
卡車師傅徹底急了,咽了口唾沫,指著窗外喊:
「你不信是不是,你不信咱現在就出去看看,不信你去把後車廂那門打開看看!」
吵到這個點子上,自然誰都不肯讓步,大姐一咬牙回道:
「行啊,走,咱看看去,可先說好,那要是一輛空車,你都折騰一晚上了,得付兩個房間的房錢!」
就這樣,兩個人一拍即合,誰也不服誰,先後出門朝北角停靠的殯儀車走了去。
白色的殯儀車在空曠大院的燈光下顯的十分孤獨,我跟著他們來到車前,攔住大姐勸道:
「算了吧大姐,你倆都讓一步,這車裡的確躺著兩位老人呢,不經過人家兒女同意,隨便看來看去,也不好!」
沒成想大姐使勁把我一推,罵道:
「不用你管,你也是個小騙子!」
說罷,根本不聽我阻攔,她上前拽開扣鎖的鐵栓,一把拉開了車廂的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