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一章 范離入郢
范離是在三日之後,被吳王的一書詔令拉到郢都來的,郢都比起來壽郢,的確是規模要大一些,但因為郢都遭受的戰火,又是多次被洗劫一空,才是造成了此城荒涼的局面。
看著城頭上飄起來的吳國旗幟,范離也是暗暗握緊了拳頭,似乎是察覺到了,此番進入郢都無異於一場龍潭虎穴。
「是被發現了么?」范離亦是心中默默猜測道。
的確,有關於「吳將伍員對楚先王掘墓鞭屍」的謠言,的確是范離策劃的,但是范離沒有料到,這麼短的時間內,便是懷疑到了自己的頭上,且是吳王更是將范離招到了跟前。
「不愧是吳王的亞父啊!」平心而論,即便是范離自負自身的才能,但是對這位亡楚重臣亦是不敢有絲毫的小覷,無他,乃是因為伍員乃是吳國的兩朝重臣,早在吳先王的時候,伍員便是一力將其扶上吳王的寶座,隨後又為吳國富國強兵,招兵募將。
可以毫不誇張的說,吳國沒有伍員,尚且只能夠與越國打個平手,但正是因為伍員,吳國方能夠並越,是故,范離打心裡就從未小覷過這位伍員的腹中謀划。
既然如此,范離能夠想到的無非就是如何應對來自伍員的懷疑與責難。
「吳王終究是和吳先王不同,其為人剛愎自用,雖是對伍員以【亞父】相稱,但是吳王定然不希望伍員在吳國朝堂之上的權位更重,已而威脅到自己。」
「再者,吳國的五位上卿之中,除了孫長卿一心統兵作戰,余者皆是各懷心思,看似【亡楚黨】勢大,實際在吳王眼中已經是【木秀於林】,其內更是生出間隙。」
「吳國看似強大,實則如海濱沙樓,一吹即散……」
在腦海之中理清楚思緒之後,范離也是昂首闊步,看上去心中無愧的走進了吳王下榻的王宮之內。
大殿中,吳國太傅伍員、大將軍孫長卿皆是在內,吳王靜坐在寶座之上,看著范離到來,亦是將其招來身邊坐下。
范離不經意間打量了伍員和孫長卿一眼,孫長卿正襟危坐,不苟顏色,伍員卻是用著陰惴惴的眼色盯著范離看,後者亦是及時的避回了目光,不與伍員對視。
吳王見范離坐下,當下亦是笑道:「不惜千里迢迢將范卿招來,孤實在是有事相問。」
范離點了點頭,頷首道:「王上請說。」
吳王道:「孤吳國兵馬,盡起十數萬,雖是亡了楚國,佔了壽郢和這郢都,作用大江之地,但……接下來又該如何?」
范離看著吳王回道:「伐楚之後,自是需要休養生息,彌補吳國在伐楚一戰之中的消耗。」
伍員卻是看著范離,語氣頗為不遜的呵斥道:「范卿數月之前可並非這麼說的,可一力主張,伐楚之後,自是伐齊啊!」
「時至今日,范離依舊是這麼想的……」范離的視線落到了伍員的身上,語氣也是不卑不亢的回道:「然吳國國力有限,若是不能夠徹底並化楚地,彼時伐齊,大軍精銳皆出,恐楚人亂我軍後方啊!」
范離如此一說,倒是讓伍員真真切切感覺自己一拳拍在了空氣上,但伍員不免逼迫范離道:「范離此言說,吳國大軍皆出,楚人會作亂,那越人就不會作亂了么?」
伍員此言倒是有些慌不擇言了,聞言,范離也不氣惱,居然還是稍稍放鬆了語氣,對吳王拜服道:「王上,世上再無越國,唯有越地,句章守與越君更是甘為吳國屬臣,越地每年之糧皆是大半入姑蘇城,營造姑蘇城,越人更是伐盡越地林木,吳國大軍伐楚,亦是有著上萬越人追隨,南方蠻夷來犯,句章守和越君更是為吳國抵禦強敵與越地之南!」
「如此越地,談何作亂,太傅此言,實在是有一些誅心之論!」
「你!」見到范離這副模樣,伍員亦是氣急,怒火心燒,居然是當著吳王的面,握緊了腰間的劍柄,衝到了范離的面前。
范離臨危不亂,看著伍員的這副行徑,范離亦是不著痕迹的勾起了嘴角。
「亞父!」吳王的聲音有些堅毅,看著伍員喝道。
孫長卿亦是覺得有些不妥,站了起來,擋住了伍員的進路,問道:「太傅,冷靜一些!」
吳王的呵斥與孫長卿勸說,方才是讓伍員冷靜了一些,放下握住了腰間劍柄的手,伍員也是拱手對吳王說道:「王上,越人復國之心絕不會死,這范離更是身懷虎狼之心,絕不可不妨啊!」
吳王站了起來,走到了伍員的身前,按住了伍員腰間的劍柄道:「孤上位之初,便是在太傅的輔佐之下,為吳國並了越地,太傅說,越君心懷不軌,孤當時信了,然而越君能夠在孤大病之時,嘗糞探病,足以見其忠心,於姑蘇為隸三年,亦是毫無差錯,太傅莫要忘記了,越君已經是年過五旬,孤之所以放他歸越,固然是有著收買越地人心的懷柔之策,但何嘗不是認為越君已經是年邁無為了么?」
伍員越是聽到最後,臉色越青,吳王此番稱伍員為「太傅」而並非是「亞父」,可見其對伍員方才行為的震怒,伍員看了范離一眼,後者越是平淡,伍員心中越是氣惱,居然是看著吳王,反問道:「若是先王在此,必定是誅滅越國娰氏、這范離、文仲等一眾越人,皆是或斬殺或放逐!」
伍員更進一步,對吳王反問道:「王上,莫不是忘了先王死在了那越君的手中,臨終之時囑咐王上【勿忘此仇】的託付?」
「孤當然記得,越君雖是有過,但傷先王的乃是越將靈姑浮,孤將其活剮在先王的靈前,越君更是清掃了虎丘山三年……」吳王極為厭惡伍員搬出來先王,故此也是擺了擺手,對伍員說道:「太傅今日必是思憶先王,故此才是這般失態,孤可以諒解,但太傅也勿要忘記了,如今吳王乃是孤,帶著吳國成為霸主的,還是孤!」
「今日,孤乏了,太傅還是歸營帳之內吧。」吳王揮了揮手,便是讓孫長卿將伍員帶下去,看其意思,是打算留下范離。
孫長卿見狀,自是不會忤逆吳王的意思,故此也是點了點頭。
伍員雖是氣惱,但也是知曉其中輕重,吳王震怒之中,伍員已經是覺察自己觸及到了吳王的忌諱之處,故此才是拱了拱手,對吳王拜道:「老臣心繫吳國,方才有所冒犯,還請王上諒解。」
如此,吳王的面色才是稍稍緩和:「太傅日後當注意此事,下不為例。」後續最新章節,請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