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三章 臨終

第七百五十三章 臨終

(去讀書.)「……」

是鐵劍劃過地面磚石上的聲音。

秦公用著手中的長劍做主拄著身體的依仗,緩步向前,兩邊跪伏著的韓王室宗老皆是埋著頭,連大氣似乎是不敢喘息一聲。

聽著長劍劃過磚石的聲音逼近自己,又是從自己的面前緩慢的掠過,這些韓王室宗老也是放下了心安然的閉上了眼睛喘息著,緩釋方才幾乎是吊到了嗓子眼的心。

秦公的步伐已經是老邁的顫顫巍巍,任誰都能夠看得出來或許只需要這呼嘯的北風再大一點,或者是路面某處冰滑,皆是有可能一下栽倒在地上。

大秦的宗府已經是完成了擴建,舊宛將近七成都是划入了宗府治下,曾經舊秦宮內並不算巍峨的宮殿此事也被宗府修建的莊嚴樸實大氣。

秦公緩慢的步上台階,上面的宮殿乃是供奉著大秦的三位先君,亦是每歲嬴姓林氏的年終尾祭先人之所,曾經秦公不知跨過這裡多少次,卻是沒有一次感到如此輕盈且沉重!

隨後,林琰、韓悝等一眾秦國士卿也是緩步向前,周圍的大秦衛士也是披堅執銳,擋住了韓王室那些宗老,一道道銳利的目光又是將這些年邁老者逼迫的屏住了呼吸,再度陷入到了極度的緊張之中。

供奉秦國嬴姓林氏三位先君的大殿內,宗伯嬴早已經是安排了一些老秦傳承下來的祭祀典儀,殿內升起的火盆傳遞過來的溫度,亦是讓受了寒風吹的秦公恢復了一絲血色。

這些在靈位之前的秦國巫祝念念有詞,似乎是向三位大秦先君和歷代對抗晉韓氏的侵略而死在北境戰線的老秦人禱告了如今大秦已經是得勝而歸,且是將那生死仇敵韓王室一眾宗老逼跪在大秦宗府太廟的階下,俯首告罪!

秦公見到這一幕,面色倒是淡然,心底的那絲潮起澎湃,早已經是在方才一人穿過數百名韓王室宗老而經受住了,似眼前這一幕,秦公已經是適應了。

「孤大秦……終是戰勝了,晉韓氏……黃泉之下,孤終是沒有愧對武伯先君的交代!」

那一旁為先祖靈位祭祀捧著告書的魯陽君嬴蹈和嬴平父子,見到這一幕也是有一些動容,武伯有五子,然今君上登位的時候,尚還在人世的還有作為兄長的魯陽君,次序的秦公和最後的房陵君。

魯陽君雖然最為年長,但是身體還是頗為硬朗的,秦公則是眼下風燭殘年的模樣,而年歲最小的、亦是襲承了老秦人威猛血性的房陵君卻是在年前入庸地境內抓捕庸人的過程中被庸人刺客射殺馬下。

魯陽君看著搖搖欲墜的秦公身影,終是深深嘆息了一口氣,其身邊的嬴平見到了這一幕,心底那絲對於公伯曾經逼迫自己一家入質於晉國的耿耿於懷也是隨之蕩然無存。

固然魯陽君入質晉地的二十多年的光陰,無時無刻不在飽受著三晉豪門的欺辱,甚至是閭左少年的譏嘲,然而這位留在大秦宛城的公伯何嘗不是殫精竭慮,肩上擔負起來的東西遠比前往晉地入質沉重得多!

秦公閉上了眼睛,盤坐在靈位之前的蒲團上,似乎是精疲力盡,那嬴見到這一幕,也是揮了揮手,讓巫祝和巫舞一應人等退了下去,這太廟中如今留下的皆是朝堂之上的重臣。

近的如國相韓悝,司寇沈案,大司馬趙靖,遠的向司空兼南郡守明子夫,江夏守馮簡,長沙守范宣和長沙丞一眾封疆大吏皆是陳列在大秦的朝堂之上。

不知過了多久,秦公方才是徐徐睜開惺忪的雙眼,感覺到穿過高檐射到自己面容上的陽光有一些此言,緩緩地抬起手遮住,道:「孤……有些乏了!」

眾人皆是不言,此時的秦公狀態無疑是比之前好過太多,這句「乏了」,多半是秦公察覺自己已經是時日無多了。

「韓卿。」

秦公開口叫住了韓悝,後者也是趨步向前,在秦公面前跪了下來,秦公扶住韓悝的左臂,緩緩開口道:「孤已經是擬好了詔書,傳位於六子,洛邑會盟孤恐怕是見不到那一幕了,正當此時,大秦絕不能亂,還請……還請韓卿盡心輔政啊!」

「喏!」韓悝雖然是比秦公差上半輩,然則十年君臣一手將大秦帶到了這一步,其中的君臣之情甚至是超過了秦公眼中的父子之情:「韓悝絕不辜負君上的託付!」

「好!好……好!」秦公連連點頭,又是抬起了頭將六子招到了自己的面前,言道:「這段時間,孤看著你監國……行公君之權,皆是沒有出現……差錯,孤……很欣慰!」

秦公放開了韓悝,伸出了手握住了林琰的左臂,幾乎是將寬大的袖袍緊緊地攥在了自己的手中,方才是道:「然還有一句,卻是不得不囑咐你,乃是心中愈發不安!」

「君父請說,」林琰亦是伸手扶住了秦公的後輩安慰道:「兒臣自當是從命。」

秦公稍稍咳嗽了兩聲,接著說道:「你自有聰慧,孤……忙於國事,無暇管顧你和諸多兄弟,有些胡鬧孤且當你們年歲尚小亦是沒有責怪你們,繼而你出閣建府,遊歷商於古道,孤也是由著你,又至你領大秦兵馬南征北戰,開疆拓土,每當接來前線的捷報,孤十分欣慰……」

「然而……」突然說著,秦公卻是被猛烈的一陣咳嗽聲打斷,「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林琰為秦公拂了拂腰背,秦公方才是得到了喘息,接著說道:「但隨著你的四處征討,秦國的疆域的確是越來越大,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如今的秦國境內,除了老秦人之外,還有韓人,漢水諸姬、荊人和楚人、鄭人、庸人以及庸人!」

「孤是在擔心如今的大秦不過是空中樓閣啊,若是陡然升起變故,必定是分崩離析!」秦公嘆息了一聲,接著說道:「畢竟當年的老秦人抵不過如今秦國境內民戶的十分之一啊……」

「齊國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方才是有著底氣甄地會盟以討伐孤大秦……咳咳……」

說著,秦公又是放鬆了抓住林琰的力度,改為輕輕的拍著:「當時,孤怯弱了,孤固然是能夠相信你能夠率兵戰勝齊盟伐秦的聯軍,然而,孤也是在深深地擔憂起來了,秦國的境內受不受得起大戰的考驗,民心會不會嘩變,大秦的將士在外征戰,而境內百姓恐怕不解其苦而揭竿而起!」

如此一說,林琰才是心中一滯,原先想著君父在齊盟伐秦之前雖然身體老邁,但絕非是像現在這般垮的這般快,孰能夠知曉,自己在外征戰的同時,君父卻是有著如此酌量。

若是一兩日也不會是熬成了太大的問題,但自齊盟伐秦甄地會盟伊始至如今大秦擊退聯軍兵馬,已經是兩年有餘,這其中戰況還是常有跌宕起伏,可想而知自己這君父究竟是背負了多大的壓力!

「兒臣明白……」林琰也是點了點頭應道:「兒臣也是發布了詔令至大秦的鄉野山間,若諸侯不侵,大秦則是十年無戰事!」

秦公點了點頭,方才是掃了一眼殿中的諸多大秦臣卿,言道:「孤也是貪心不足啊……曾還想著能夠為你守上幾年的等你足夠有心力擔下大秦的重擔之後……就安心了,現如今卻還是想著再怎麼為你守幾年……可惜啊,時日已經是無多了……」

秦公再一次攥住林琰的手,指著殿中的諸位臣卿言道:「自齊國稱霸至魏國徐州,孤算是看明白了……贏得這天下歸心的絕非是血脈的尊崇……而是這些賢才士子的多寡……孤知曉你另有想法,然治理大秦絕非是一件輕易之事……孤留給你的朝堂皆是治國棟樑之才……你需聽之信之,絕不可剛愎自用!」

「兒臣明白!」林琰看到了秦公眼角閃出來的一絲渾濁之意,似乎是明白了什麼,伸出自己的手反握住秦公,重重地點了點頭。

「洛邑會盟,姬周天子皆是欲要遷都……此並非是畏懼大秦國勢,而是欲要避開秦魏之間的爭霸糾纏……這中原列國已經是看出來了……桂陵一戰已經是開啟了秦魏國戰的序幕了,但常言道……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恐怕這環伺秦國的明敵暗寇還在等著秦魏的兩敗俱傷,好趁機進取呢。」

「兒臣明白!」林琰已經是感覺到了秦公的手逐漸變涼,即便周圍燃起來火盆依舊是沒有用。

「洛邑會盟,中原列國諸侯必定是窺望伺機而動……大秦可揚國威,但萬不可藉此欺凌諸侯,人盡哀怨……否則……恐怕諸侯列國盡起兵卒拚死以伐秦啊……」

「兒臣明白。」

「孤亡之後,陵寢之事勿要鋪張豪奢……至於人殉,萬萬不可為之……」

「兒臣明白……」

「六子,諸卿……」秦公緩緩地抬起頭,視線也是從林琰的身上挪開,目光掃向了這殿中的每個人,用盡了最後一絲氣力言道:「孤,大秦,就交給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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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秦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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