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初見黑瞳

夏雪猛地打了一個寒顫，這個時間，這個環境，談鬼，只要是一個正常人，估計都會感覺到後背發涼吧。當然，這並不表示人們會真的相信鬼的存在，而是出於一種本能的反應，人類最基本的本能，對於未知的懼怕。就像是你走到草叢中，有人告訴你，你覺得這裡有蛇嗎？那麼相信餘下的路，你都會開始提心弔膽吧。

「也許吧！」夏雪下意識地回答道，其實她原本想說不信的，只是當前的情景下，「不相信」這個詞太難說出口了。

「那如果我說我見過，你相信嗎？」楊松問。

夏雪再次感覺到一股涼意順著后脊背爬了上來，她拉了下衣襟，強笑了一聲，說：「學長，你是故意嚇我的，對嗎？」

「不是！」楊松搖了搖頭。

那一年，牧原五歲，他八歲。夏天。夜晚。

村邊不遠的一個池塘邊，蛙聲陣陣，兩個只穿著小褲衩的小孩子各拿著一個小電筒，一前一後地圍著一棵棵樹轉悠著，還時不時發出一聲聲愉悅的叫喊聲。這是農村小孩子在夏天晚上最喜歡的遊戲——捉知了猴。

知了猴，有的地方也叫知了龜，是蟬的幼蟲。

「小野，你抓到幾個了？」

「小松哥哥，我抓到七個了，你呢？」

「五個！呵呵，第六個了！」

在農村捕捉成年知了的方式比較多，比如麵糰粘、網子罩等方法，甚至夜間在樹下燃一堆篝火，搖晃樹榦，都有知了會飛入篝火中。而捕捉知了猴就只有樹下尋找這一種方式。金蟬具有高蛋白、高營養等特點，是一道傳統葯膳上品，村邊的一些飯店就收購這個。因為《西遊記》中唐三藏是釋迦摩尼的二弟子金蟬子轉世投胎，所以有人也把蟬肉戲稱為唐僧肉，說是吃了可以長生不老。小孩子們夜間都會結伴到池塘、水溝等樹木較多的地方捕捉知了猴，回家用清水洗凈，並用鹽水浸泡，以防止蛻變或者變質，然後在第二天賣給收購的飯店。

小牧原和小楊松用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才將池塘周邊近百棵樹木檢查完畢，兩人收穫頗豐，捉到了將近二十隻知了猴，把這些拿到飯店去賣，一毛錢一隻，可以換到將近兩元錢。

「小野，咱們換個地方吧！」楊松說道。

「好的！」牧原檢查完最後一棵樹，將自己的小口袋紮緊，隨手掛到了腰間。

就在兩個人準備前往下一個地點的時候，一股微微的寒風遠遠地吹了過來，一時間，楊松突然發覺自己身上的汗水一下子都變得冰冷起來。他四處看了一下，卻沒發現有什麼異常，當他正要伸手去拉牧原的時候，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就在那陣微風吹過之後，四下里一下子變得安靜起來。

蟬叫聲、蛙叫聲、蛐蛐叫聲，一下子都沒了。

「小野，我們走吧！」楊松哆哆嗦嗦地說道，卻沒有聽到牧原的回應，於是又叫了一聲，「小野！」

依然沒有牧原的回應，楊松用手中的手電筒照了一下牧原，卻發現他只是呆愣愣地看著前方。楊松順著牧原的目光看去，只見樹林旁的小路上，遠遠地走過來兩個人。一個老太太，領著一個小女孩。老太太走路的動作很緩慢，但是速度卻異常得快，似乎沒有幾步，就到楊松和牧原的身前。

「孫婆婆？」楊松認出了這個老人。

那是住在村頭的孫婆婆，她手裡牽著的正是她的孫女瑤瑤。孫大貴和媳婦常年在外打工，每兩三個月才能回來一次，每次回來給年過七十的母親留下些錢和瑤瑤用的衣物之後就又要匆匆地趕回去上班，這一家人一年中聚少離多，過得很是辛苦。

「孫婆婆，你去哪兒？」楊松怯生生地問，平日里這個孫婆婆的脾氣有些古怪，很多人都不敢招惹。

就在此時，牧原卻走了上去，小小的身體把孫婆婆的去路給擋住了。楊松想要阻止，但孫婆婆已經牽著瑤瑤迎了上去，詭異地從牧原的身子穿了過去，而牧原也隨即萎靡地癱軟在地上。「噗通」一聲，楊松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哆哆嗦嗦地舉起手電筒照向牧原，這個時候，他最怕的就是牧原出事。地上的牧原雙眼緊閉，似乎是暈死了過去，但他的手指卻在微微地抖動。

「小野！小野！」楊松的眼淚一下子就淌了下來，不住地哭喊著牧原的乳名，他只是個八歲大的孩子，眼前的這一幕太詭異了，他已經六神無主了。

似乎是聽到了楊松的叫喊聲，躺在地上的牧原一下子睜開了眼睛，不過就是這雙眼睛讓楊松止住了哭聲，差點沒嚇暈過去。那居然是一雙沒有眼白的眼睛，黑漆漆的，即使在手電筒的照射下也沒有一絲的反光，像是兩個無底洞一樣，可以吞噬一切。就在牧原睜開眼睛的一霎那，孫婆婆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她轉過身，一臉驚駭地看著躺倒在地上的牧原。牧原緩緩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也顧不上撣去身上的塵土，伸出一隻小手，用食指指向孫婆婆，孫婆婆如同受到了巨大的衝擊一般，她鬆開遙遙的手，生生地退後了幾步。

「孫婆婆，你不能帶走瑤瑤妹妹！」牧原稚嫩的聲音傳了過來，卻不帶一絲的感情。

孫婆婆看著瑤瑤，許久，點點頭，她的身體開始緩緩變淡，變淡，直至消失。

「小松哥哥，我不能和你再去抓知了猴了，我要送瑤瑤妹妹回家！」牧原走向瑤瑤，還不忘記回頭對楊松囑咐了一句。

……

「後來呢？」片刻的沉默后，夏雪問道。

「後來，我外婆追到牧原家問我的下落，然後在池塘邊的樹底下找到了睡著的我！」楊松笑著說。

「夢？學長，你在給我講故事！」夏雪一愣，繼而有些氣惱了。

「你以為呢？難道你認為我講的都是真事啊！」楊松笑了，笑得很開心，「好了，我們該回去了，不然寢室樓就該關門了，你不想露宿校園吧！」

夏雪點點頭，她也覺得累了，從早上的學生會，到下午的刑偵現場圍觀，傍晚還看了一場精彩的魔術對決。

兩個人一路沉默，誰也沒有再開口說話。

「學長！」即將分手的時候，夏雪突然叫住了楊松。

「還有什麼事？我的大小姐！」楊松無奈地調侃道。

「那天晚上，孫婆婆去世了，是嗎？」夏雪問道。

楊松一愣，卻未作答。

「學長，謝謝你的故事，晚安！」夏雪一笑，轉身向宿舍樓走去。

「夏雪！」楊松喊道，「記住故事之前我說的話！」

「會的！」夏雪也不回頭，她晃了晃手，算是告別了。

走進宿舍樓，在轉彎的一霎那，夏雪一下子就靠在牆上，她雙腳打顫，緩緩地坐到了台階上。剛才她是極力地忍住才走進來的，她不知道楊松是否是在給她講一個靈異的故事來嚇唬她，不過她真的開始相信了。可是，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她的世界觀豈不是完全倒塌了？

牧原，你到底是怎樣的一個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