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歸家
2008年，北京奧運會舉辦完不久，大學畢業的方圓，在北漂了一年後，回到了自己老家煙城。
北京是首都，但並不代表這裡的大學都是一流大學，更不代表這裡的大學生都是一流人才。
方圓當初來北京，無非是想見識一下大城市，同時也離開那個陰沉的家。
他自問從一個二本院校畢業，在人才濟濟的京師，真算不得什麼文化人。在幾個小公司混了一年後，終於打算回家了。
其實，方圓要按照自己的人生規劃，是絕對不想讓自己尤其是自己的事業和家族有什麼牽扯，但事情已經變了。
爺爺病危，大伯陷入財政危機，自己老爸三天兩頭被叫到警局和檢察院接受調查，三叔現在更是算得上半個「在逃人員」。
方圓在這個時候，作為方家的長孫，只能回去主持家業。
他不知道自己回去究竟能做什麼，但是為了爺爺昏迷前那句含混的話，「方家不能沒個男人撐著」。
北京火車站，悶熱的天氣讓方圓愈發煩躁，記得第一次來北京，大學報道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個天氣。
那時候的方圓孤身一人北上，天氣炎熱，可是那時候的他懷抱著暢快的心情，想的是終於擺脫了那個家。
沒想到五年後的今天，同樣的天氣，同樣的地點，他卻換了一個心情。
「行了方少，來點兒精神。嘛呢，跟回家奔喪似的。」
同學褚龐喝著冰鎮可樂，穿著花花綠綠的襯衫和大褲衩，不斷抹著胖臉上那不知是汗水還是油水的液體。
方圓朝著他肥屁股上踹了一腳，不耐煩地說道：「就你丫的廢話多。」
褚龐也是煙城人，但大學以前不認識方圓，大學四年跟方圓同吃同住，現在是鐵打的基情。
兩人擠在一個屋子裡吃泡麵，看小島國動作片，玩遊戲。那時候活脫脫兩個屌絲宅男，誰也不知道對方都是大款。
褚龐家裡搞礦產生意的，煙城有個地方出金子，褚龐老爹褚大海仗著年輕時候吃喝廝混，在那個公私混亂的年代，硬是撈出了一份不小的產業。
褚龐三百斤的肥膘，就是他爹從小到大海參鮑魚山珍野味養出來的，從裡到外的暴發戶二代。
方圓就更不簡單了，當褚龐知道「勝玉樓」是方圓家的產業時，哭著喊著要認方圓當大哥。
勝玉樓，一個煙城頂尖人物雲集的地方，如果你還沒聽說，那一定是你還不夠資格。
褚龐家很有錢沒錯，但如果不是他老爸褚大海千辛萬苦攀上關係的一位高官愛去勝玉樓，他們一個暴發戶家庭是不會知道那裡的。
至於勝玉樓究竟是怎樣一個地方，沒有人會比方圓這個方家嫡長孫更清楚的了，方家是靠什麼起家的，想想就讓方圓頭皮一陣發麻。
隨著月台的顯示，一列火車駛了進來，那時候煙城也沒高鐵，坐飛機他又害怕。
方圓從小有一個習慣，那就是暈車，暈汽車，不暈火車和其他人力畜力車。
雙腳離地，他心裡就很不踏實，這個毛病直到高中時候，常跟自己初戀女友出去玩時，才漸漸的好起來。
方圓跟褚龐道別，坐上回家的火車，本來褚龐也想一起回去的，反正他那工作干不幹都無所謂，本來也就是圖個新鮮。
可不巧的是，褚龐老爸褚大海正好來北京辦事了，褚龐只好留下。
方圓看著窗外，隨著提速，外面的景物越來越快的倒退，他緩緩閉上眼。
這一次回家，他什麼行李也沒帶，只帶了自己的筆記本電腦。褚龐說要給他買點東西路上吃，但他一點胃口都沒有。
一路上十幾個小時，方圓的心一直亂糟糟的，什麼也想不了，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自己那個家，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撐起那個家。
方圓從小到大，既沒有自己家族的榮譽感，也沒有家族此刻風雨飄搖的憂愁感。也許他煩的，只是回到那個家，回到煙城。
火車一到站，家鄉就給了他一場與天齊的歡迎，一場淅淅瀝瀝的小雨。
方圓最討厭的就是下雨，尤其是自己感覺的時候，那種濕漉漉的感覺，讓方圓感覺自己像脫了水的魚。
「少爺，這裡。」
剛出火車站，就看到家裡司機白叔，他舉著一個大牌子，上面寫著「方圓」兩個大字。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方家現在還沒有迎來最後的致命一擊，苟延殘喘之際依然富裕。
坐進那輛豪華的賓利車中，方圓內心中確實感受到了家族的落寞，倒不是說這輛車不好。
如果在以前，來接自己的會是那輛掛著「F88888」的奧迪，車輛雖然老，卻更加強勢。
現如今，那輛車也許停在家裡的地下車庫，情況再糟糕一點的，可能已經被拉走封了。
「少爺，您可回來了，二爺讓我一接到您，直接去醫院。」
白叔四十齣頭，留著一個利落的短髮，給方家開車已經有二十年了。
雖然現在不興叫「少爺」，但是方家裡面還有著這一套陳舊的叫法，也許正是因為家族的陳舊，才會受到如此大的衝擊。
車輛行駛在濕滑的馬路上，偶爾行過水窪處，濺起一道道水花。
來到醫院，走進特護病房，除了躺在病床上的爺爺方正宇。
大伯方恩和大伯母王蓉。
老爸方剛和老媽薛綺。
還有家裡的保姆霞姨。
都已經在這裡了，加上剛來的白叔和方圓，可以說出了離家在逃的三叔，爺爺這輩子最信得過的人，都在這裡了。
方正宇躺在病床上，向方圓招招手，「來，鎮一，到爺爺這邊來。」
方圓看著此刻虛弱不堪的老人，很難將他和五年前自己離開時，那個在煙城呼風喚雨的方家家主聯繫到一起。
他走過去，在病榻旁邊垂手低頭，不敢去看爺爺那張已是風燭殘年的樣貌。
方正宇乾枯的手都插著點滴，他費力的抬起手，方圓連忙握住。
方正宇翕動著嘴唇，那張臉可能是想笑，卻又僵硬。
「告訴你個秘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