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滿是error的人生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宋屠蘇，說不上多麼特別，卻也帶有一絲詩意的名字。

「小宋，剩下的工作就交給你啦！」

同一個辦公室的同事嬉笑著說道，同時扔過來了幾乎等同於此時宋屠蘇手上剩下工作量三倍以上的程序碼讓其進行調試。

「……好。」宋屠蘇低頭，漠然回應道。

同事拿起自己的公文包，勾著另一位同事的脖子，輕鬆地往房間外走去。

隱約可以聽到另一個同事略帶愧疚地說道：「這樣不好吧？」

而那位同事只是打了個哈哈，笑道：「沒關係沒關係，年輕人就是要多做事兒嘛……」

而後聲音漸漸遠去，逐不可聞。

宋屠蘇暗自咬了咬牙，眼神忽的變得兇狠，卻又在轉瞬間化為無奈。

緩緩呼出胸腔中的一股濁氣，宋屠蘇甩了甩已經工作了一天酸軟的臂膀，晃了晃疲憊的脖頸，低下頭再次進行工作。

宋屠蘇感覺自己已經無法奢求更多。一位二流大學出來的二流程序員，比上不足，而比下有餘。能在一個正經的遊戲工作室擁有一個正式的職位，還能有什麼不滿嗎？

雖然這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工作室，而類似宋屠蘇這樣的人，在社會上也有著比程序員更加輕蔑和卑微的外號：碼農。

但自己也並非什麼家境富裕的少爺，父母更是早已離世，又怎麼能再奢求更多呢？

夕陽西沉，剛才還帶有點點溫暖餘光的室外已悄悄地被一片寂靜的黑色渲染。待到宋屠蘇回過神來時，他手上所有的程式碼已經基本上調試完成。看了看指針早已過了零時的鐘錶，宋屠蘇只是慢慢地站起身，舒緩了一下身體各處的疲勞后，動作嫻熟地從座位下拿出一床毯子，鋪好，關掉燈，準備休息。

神志恍惚之間，他彷彿看到了那個花費了自己大學四年的時間，從無到有，用RPGMaker一點一滴製作出來的遊戲，在steam上收穫了無數的讚譽，世界知名的遊戲公司都來邀請他入職。

宋屠蘇舒心地笑了，眉間的陰霾也撥雲見霧般散開。

在他的意識陷入沉睡之前，所看到的最後的畫面是：

十六歲的少年，臉色通紅。

面前年紀相仿的少女，眉眼含羞。

四周是一堆神采飛揚的少年，用著嘈雜而整齊的聲音喊道：

「答應他！答應他！答應他！……」

……

「呼——！」

宋屠蘇驚坐而起，略顯茫然地掃了掃四周。眼中的疲憊近乎可以化作實物。

他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夢中，他叫做姜煜。出身顯貴，有著疼愛自己的父母。

雖然從小住在島國，但是家裡還是要求家族子弟必須學習中文。所以姜煜的中文讀寫都沒有問題。

殘念的是，他從小就涉獵了許多方面，甚至算得上天賦異稟，但因為不夠努力的關係，都稱不上有所成就。

國中一年級時，母親因車禍意外離世，導致姜煜差點一蹶不振。整天待在家中，足不出戶。後來更是深深迷上了二次元，成為了一位資深御宅族。

升上高中之後，姜煜更是變本加厲地沉迷其中，被家中的老爺子一怒之下趕了出來獨自居住。

一開始，姜煜倒也覺得沒什麼大不了，反而感覺輕鬆自在了許多，花錢也是依舊大手大腳。可惜的是他的爺爺察覺了這個現象后，

將每月給姜煜的生活費削減至底，只夠他一個人維持基本的生活。

別說購買各種各類的手辦、特典了，就連添一件略顯昂貴的新衣，都要思慮良久。

至於房租他是不用擔心的，這間公寓已經被他爹交納了高中三年的房租。讓他不至於無家可歸。

宋屠蘇起床來到衛生間，潑了兩把冷水，揉了揉疼痛的眉心，大概明白了自己身處的狀況。

首先，自己貌似魂穿了。

其次，前身是個比自己更加資深的御宅族。

最重要的是，他看了看鏡中的自己，除了亂糟糟的頭髮，容貌還算得上是俊秀，跟以前也沒有多大的變化，只能說是更年輕了些。可是，這個畫風是二次元吧？

曾幾何時，他也無比嚮往過輕小說動漫中的那個世界。可現在彷彿真的置身其中之時，卻又感到了濃烈的不真實感。

在鏡前呆立良久之後，他說道：「我既然無牽無掛，卻又恰巧在你這裡復甦。那從今往後，我的名字便是姜煜了。」

姜煜看著鏡中的自己，忽的笑了。無論是南柯一夢或者其它，我都接受。

為了你和我，同樣錯誤頻發的人生。

……

直到此時，姜煜才有空仔細梳理一下腦中的記憶。他發現這個世界跟以前的世界，在歷史上似乎並沒有太大的不同。僅有的拐彎點，則是在原本記憶中的明朝末年。

天啟皇帝並非他記憶中那樣不堪，而是奮發圖強，勵精圖治。後人稱讚他為大明中興之主。

天啟皇帝以絕大魄力增收了商業稅，以此為基，而後進行工業革命。選賢舉能，利用研發出的新式火器，吊打了來犯的八旗。

而後大明國力蒸蒸日上，派遣軍隊征服了諸多地域。例如島國，在那時成為大明的附屬國之一。

近現代之時，大明同樣遭受了世界各國列強的侵犯，不同的是，大明的科技樹沒有完全變暗，整個大明朝用幾十倍的人數堆出了一個慘勝。

之後，大明皇帝改國號為華夏，實施君主立憲制，主動放棄皇權。同時一大批知識分子喊出了「師夷長技以制夷」的口號，遠渡重洋，帶回來了西方國家優秀的技術。

島國由於是附屬國，而且似乎也被華夏近乎玉石俱焚換來的慘勝威懾住了，甲午中日並未打響，華夏得以穩定地發展自己的科技樹，短時間內突飛猛進，趕上了西方先進國家的水平。

由於沒有經受原來記憶中的悲慘近代史，華夏與美帝從千禧年開始，便算得上世上唯二的超級大國。同樣是由於科技樹的原因，島國從此成為華夏的忠實小馬仔。

而姜煜所屬的姜家，則是華夏的豪門之一——天水姜氏——在80年代初，因為商業上開拓業務的原因，姜家老太公力排眾議，派出自己最小的兒子在島國紮根，近40年發展下來，成為島國IT行業舉足輕重的企業。

同時姜家也沒有失去跟天水姜氏的聯繫，兩大家族企業在商業上互有來往，在華夏與島國兩地都可算得上是各自領域的領頭企業。

想到這裡，姜煜不僅苦笑。

顯然前身可以算是富二代中的富二代，除了是個資深御宅族外，似乎也沒什麼別的大缺點。

況且，現在身為御宅族算是缺點嗎？

不算是吧？不算的吧！

緊接著，胃部一陣強烈的痙攣傳來，姜煜全身上下的感官彷彿因此打開了開關，除了依舊的昏沉與無力感，一種恍若新生的感覺也在心底瀰漫開來。

快速查看了一下空無一物的冰箱和廚房，姜煜用了三秒鐘找到了鑰匙和錢包，快步往最近的超市趕去。

超市裡，姜煜看著打折區所剩無幾的食材，再摸了摸身上零零散散的錢幣，嘴角輕輕抽搐了一下，念叨了一句意義不明的「大吉大利，晚上吃雞！」毅然決然著抓起幾個土豆、番茄，再拿了一包雞蛋以及半隻雞，利索地付賬回家。

然後，結果就是，發現家中連米都沒有的姜煜，再次出門拎了一袋米回家……

折騰了半晌，姜煜終於是端出了一大份土豆燉雞，一個番茄蛋湯，還有才燜好的一鍋米飯。

姜煜雙手合十，學著前身的習慣，說出一句略顯寂寥的「我開動了！」開始沉默無聲地吃飯。

這裡得感謝前世，姜煜獨自居住，為了更加便宜地養活自己，自學了許多菜色。同時由於是居住在川蜀一帶的原因，姜煜所會的大多是川菜。因此對記憶中的島國料理……有些不能接受。

晚飯結束，姜煜清洗完餐具以後，簡單地打掃了一下近乎一個月沒有清理的屋子，順帶著，看著滿卧室陌生的手辦、輕小說、漫畫——都是從家裡帶出來的——頗有些摸不著頭腦。

「我倆關於ACG喜好這麼不同？」姜煜撇嘴。

隨後自顧自地拿起一本放在書桌上的輕小說，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