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 笛聲超度
入夜,花園中,圖額豎起兩道白旗,在草地上鋪開一張巨大的白絹,白旗和白絹之上均畫著不同的古怪的符紋。數道紅線從白旗上連綴下來,系著小小的鈴鐺。
我看著他手中的竹笛,問道:「你打算怎麼做?」
「笛聲超度。」他道。
「這行得通嗎?」
的確存在用曲樂招魂超度的巫術,但是我還從未親眼見過,況且蕭青晚情況特殊,用這方法行嗎?
「沒問題的。」他道。
他說沒問題,那應該是沒問題了。
話說韋二爺怎麼還沒來,她不是說要來送蕭青晚最後一程的嗎?而且超度為什麼要選在這個地方?
我看向旁邊大片的薔薇花叢,怒放的薔薇開了滿樹。
一陣腳步聲傳來,估計是韋二爺來了。我轉頭看去,韋二爺從花園的小路走了過來,穿著一身正式的西裝,風度翩翩,氣質不凡,手中還拿著一束鮮紅如血的玫瑰花。
「你怎麼穿成這樣?」我道。
合著她這麼晚才來是專門去打扮了一番。
韋二爺走到跟前,說道:「開始吧。」
圖額走到畫著符紋的白絹旁,兩手捧著笛子,口中默念了一番咒訣,繼而橫起竹笛吹奏起來。
按照他之前的說法,因為蕭青晚的形被打散了,他要先將蕭青晚的魂魄招來,幫她修復魂體,再送她離開。
笛聲悠揚,在天地間隨著清風傳向遠方。比起曲樂超度的巫術,更叫我驚異的是圖額竟然還會吹笛,而且吹的還不賴。
我看向身旁的韋二爺,她這麼做或許是想以最好的一面來送蕭青晚,蕭青晚因她而死,也因為她而無法離開,得進行超度。
笛聲震懾心神,穿透天地,連通陰陽,一陣淡淡的陰氣瀰漫而來,捲起一陣隱隱的陰風。
我看了韋二爺一眼,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蕭青晚過來了。
淡淡的陰氣逼近,兩道白旗輕輕飄蕩起來,連綴在紅線上的鈴鐺發出隱隱的聲響。
圖額停止吹笛,看向韋二爺。
韋二爺上前幾步,走到白旗之前,鋪開的白絹上空空蕩蕩,沒有任何身影,只有輕輕晃動的白旗、隱隱作響的鈴鐺,以及白絹符紋上那一抹淡淡的陰氣,證明著對方的到來。
心中越發的難受,沒想到蕭青晚的形竟然散到了這地步!除了那一抹淡淡的陰氣,什麼都不剩了!這已經將近魂飛魄散,只需要輕輕一擊,哪怕是一張微不足道的符紙,都可以輕易的叫她煙消雲散。
她不應該是這麼個下場,她這麼做真的值得嗎!
韋二爺站在白絹之前,柔聲說道:「青晚,對不起。」
連綴的鈴鐺震動起來,發出陣陣清脆的響聲。
隱隱的哭聲響起,很輕很低,彷彿微風一吹就會消散。
心中一陣酸澀,蕭青晚為了護她而死,又落得形體消散的結果,要的又豈是一句對不起!
「我知道你對我的感覺,從一開始就知道,你是個好女孩,是我不配,我明知你對我的心意,卻向你隱瞞了我的情況,利用你的感情,讓你哥哥幫忙,我不配得到你的青睞,更不配你為我付出犧牲!」韋二爺道。
哭聲變得強烈,但是依舊很輕很低,似乎一碰便散。
胸腔升起一股悶氣,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當初要是不用那個方法不就好了!這事我也有責任,當時就不應該同意。要是早早把實情告訴蕭青晚,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我嘆了一聲,輕聲道:「當時就不該說出來。」
要是韋二爺不在臨終之前告訴她真相,或許蕭青晚還能走得安心一些。
「說出來會好些。」圖額道。
我不解的看向他:「怎麼說?」
「鬼與人不同,變成鬼后,能夠感知陰陽,是男是女一下就會看穿,蕭青晚不是好死,即便沒被散形,也註定走不掉,倘若她回來發現實情,到時會更加的麻煩,而且那樣就是真正的欺騙她了,比起死後發現自己被欺騙,還不如主動將實情告訴她。」圖額道。
我有些錯愕,這傢伙什麼時候能說出這麼有道理的話了!他不僅見識變廣了,智商變高了,情商也有了提升的跡象。
確實,我只想著讓蕭青晚安心離開,可是卻忘記了她是英年早逝,而且是中蠱毒慘死,她這樣的情況從一開始就不能正常的離開,雖說不一定要特意的超度,但是難免在人世徘徊個三五年,這段時間要是找上韋二爺,辨識陰陽發現了實情,就會發現自己被欺騙的事情。那樣她會更加的難受。
我不由自嘲,王洛啊王洛,你可真是個自以為是的傻X!
韋二爺站在白絹邊,哭聲隱隱,白旗飄揚,鈴聲迴響。
我嘆氣道:「現在要怎麼做?」
「超度。」他說著拿起竹笛,吹奏起來。
悠揚的笛聲響起,和之前的招魂的曲子不同,曲調哀傷,悲從中來,在笛曲的撩撥之下,濃濃的感傷從心頭湧起。
我唏噓不止,同時莫名覺得這調子有幾分熟悉。思索了一陣,猛然想起,這尼瑪不是張信哲的《白月光》嘛!
卧槽!有沒有搞錯,用這個曲子來超度??我的確聽說過有曲樂超度的巫術,但都是有固定的樂器固定的曲調的!這首歌顯然不是超度的巫調,吹這調子當真能行?這傢伙該不會是為了增添氣氛刻意吹的吧!
果不其然,在悲傷的曲調的襯托下,蕭青晚的哭聲越發的強烈,凄涼的歌聲混合著笛曲回蕩周遭。
我想要阻止圖額讓他別吹了,忽的發現不對勁,哭聲變強烈的同時,也變得更加的清晰了。白絹上的陰氣變強了許多,豎起的白旗飄飄蕩蕩。
這曲子真的有效!
在陣陣哀傷的曲調之下,淡淡的身影從白絹上顯現出來,蕭青晚還是生前的模樣,只是臉上再沒有絲毫生氣。半透明的身子飄在白絹的符紋之上,淚眼朦朧,泣不成聲。
鬼並不能真正的留下眼淚,她的淚水從兩頰滑落之後,便化作飛灰,了無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