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女人聲
那聲音在耳邊一遍遍的重複,隱隱約約,忽遠忽近,不甚清明。
我迷迷糊糊的醒來,心說大晚上的,什麼人不睡覺做「復讀機」?
那聲音一直縈繞耳畔,叫人難以入眠,我索性起來,下床走了出去,看看是什麼人在說話。
走出門外,那聲音依舊隱隱約約,極為遼遠,是從外面傳來的。既然如此,只能作罷。我走向客廳,打算喝杯水回去繼續睡覺。
來到客廳中,瞥見大門半開。大晚上的,什麼人出去了嗎?怎麼也不把門關關,這可不是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的年代,就算在村裡都得栓兩條惡犬看家,更別說這裡是城市。
我來到門邊,外頭起了霧,一片朦朧。
「一梳多福壽,二梳無憂愁。三梳守貞節,四梳金蘭友……」
那個聲音變得清晰了,彷彿就在不遠處。
我猶豫了一會兒,既然這門都開著,索性出去看一下,不然大晚上的,被這聲音鬧得睡不著。
走在迷霧中,兩旁的建築全都熄了燈,一片黑暗。路上靜悄悄的,除了那個忽遠忽近,徘徊不定的聲音,別無其他聲響。
在城市裡這麼安靜還真有些奇怪,按說無論多晚,或多或少都會有汽車的聲音。
一道突兀的亮光出現在前方,走近了,發現是之前給小巢看病的那個診所,居然還看門。
裡頭的黃醫生在收整東西,看樣子準備關門。診所門邊的地面染了好大一塊血跡,應該是後邊有傷患過來醫治。
他看到我,認出了我,有些驚訝:「還沒睡啊?」
「這不被吵醒了,睡不著,起來走走,」我走上前,「開這麼晚啊。」
「沒辦法,還不都是為了生活,不過也是最後一次了。」
「以後不做啦?」
黃醫生笑了笑,繼續收整東西。
我不打擾他,離開了診所,繼續順著那聲音走去。除了診所,再沒有其他開門營業的店鋪。
「一梳多福壽,二梳無憂愁。三梳守貞節……」
那聲音時遠時近,有時候彷彿近在咫尺,有時候又縹緲的遙不可及。
我已經走出了很遠,心想還是算了,回去吧。要是一會兒外出的那人回去,關了大門,我就空悲切了。
轉過頭,卻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出了城中村,周圍全是低矮的老磚房甚至老泥房,腳下的也不是水泥路,而是黃泥路,儼然一副上世紀的農村的情景。
我驚異不已,城中村本身就已經是都市裡的村莊,怎麼還有這麼特立獨行的存在?而且看樣子經濟不是一般的落後!不應該啊!
驚訝的看著周遭陌生的環境,完全沒注意到自己是怎麼走過來的。這下要怎麼回去?我平素自恃挺機靈的,沒想到居然這麼稀里糊塗的迷路了。
「一梳多福壽,二梳無憂愁。三梳守貞節,四梳金蘭友。五梳勤勞作……」
那個聲音變得清晰了,對方似乎就在不遠處。看來不管怎樣都要去會會這聲音的主人了,問問她回城中村的路怎麼走。
我順著聲音走去,它依舊縹緲不定,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但總體而言,是越來越近了。
周遭霧氣瀰漫,隱隱可見一條長河緩緩流淌。
「一梳多福壽,二梳無憂愁。
三梳守貞節,四梳金蘭友。
五梳勤勞作,六梳人和睦。
七梳拜觀音,八梳拜父母……」
一個纖瘦的身影跪坐在河邊,披散著長長的頭髮,看不清臉面,似乎是在梳頭,一句一梳,規規矩矩,整整齊齊,頗為莊重。
河面上霧氣升騰,越發濃郁起來。視線變得愈加模糊。
念誦聲戛然而止。女人的身影消失在了濃霧之中。
我驚訝,怎麼突然之間不見了?她上哪去了?我還得問她怎麼走回去呢!
我快步向她方才所在的位置走去。沒理由啊,除非下到河裡去了,否則不可能突然之間就沒影了。
看起來近在咫尺的河流異樣的遙遠,我索性跑了起來。周圍的霧氣越來越重,視線越來越狹窄。
就在臨近河邊的時候,腳下猛地一絆,整個人向前撲去,摔倒在地,兩隻手撐在河岸邊緣,面頰正對著河水。
一張蒼白的臉浮在水面下,漆黑的雙眼正看著我!
「洛子!洛子!」文仔的聲音忽然從遠處傳來。
我睜開雙眼,眼前一片明亮。
一條毛巾拍到了我的臉上,文仔遍刷牙邊說:「天都大亮了!趕緊去刷牙洗臉。」
他娘的!這小子嘴裡的白沫都噴我身上了!
我正想起來罵兩句泄憤,就覺渾身軟綿綿的,一點力氣都提不上來。腦子昏昏沉沉,輕輕一動,就覺一陣眼花繚亂。
這種感覺我太熟悉了,十八歲以前體弱多病的時候,時常出現這種狀態!
「文仔,你幫我看看我是不是發燒了。」我有氣無力的說。
文仔疑惑的看向我:「你不是在耍什麼花樣吧,你小子之前吃喝嫖賭,身體不知道多好。」
他一手摸到我的額頭上,倏地驚道:「卧槽!這麼燙!怎麼搞的!水土不服?我去給你找找退燒藥。」
「吃藥太久了,我上診所去打一針好了,反正也不遠。」我掙扎著就要起來。
「別折騰了,診所出命案了,黃醫生叫人給打死了,警察正在調查呢!」
我一愣:「死了?怎麼死的?」
昨晚小巢去看病的時候不還好好的?
文仔說這還是他大舅一大早帶著小巢去看病發現的,一早起來,就發現小巢依舊昏迷不醒,還發起了高燒,他大舅就趕緊背著去了診所,到那就看見診所開著門,黃醫生倒在地上,身旁好大一灘血,人已經涼了,嚇得趕緊報了警。
小巢已經給送到醫院去了。黃醫生好像是腦袋被硬物重擊身亡的,時間就在昨晚我們離去后不久。文仔大舅和幾個帶孩子去看病的家長正在配合警方調查。
「你說也真是巧,昨晚跟著小巢在幼兒園玩的一早都發燒了,你把臉擦擦,我去給你找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