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恩人
採薇默默地回頭,望一眼那深不見底的懸崖,真是好險!
要是沒那人肉墊子,這會子還真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呢。
萬一要是沒摔死,也出不了聲,半夜被野獸給吃了,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一想起那渾身鮮血淋漓的模樣,她忍不住身上就抖了抖。
鐵牛把採薇從網兜里扶出來,拉著她坐在松樹底下,就后怕起來,「薇薇,你怎麼想不開,從這兒跳下去?」
採薇生怕他誤會,忙說出實情,「那個,鐵牛哥,我哪裡想不開?只是當時好奇,想看看這崖底有多深,誰知道一陣風吹過來,我沒站穩,就掉下去了。」
鐵牛一直盯著她的眼睛,見她眸光真誠,慢慢地就相信了她的話。
「薇薇,你知不知道,剛才可是嚇死我了。以後,可別做傻事了,那崖底,有什麼好看的?」
聽著這如親兄長般關切的話,採薇心內一陣溫暖。打小兒就沒有父母兄弟姐妹的她,有多渴望親情,別人是無法理解的。
今生丑雖說丑了些,但有個不離不棄的娘親,還有個親如兄長的鄰居,她也知足了。
「鐵牛哥,我以後再也不敢了,勞你費心了。」採薇嘻嘻笑了下,那黧黑醜陋的臉,似乎也變得順眼了許多。
畢竟是個韶華少女,那聲音甜得幾乎能滴出蜜汁兒來,聽得鐵牛心頭一熱,有些不敢直視她那雙璀璨的明眸。
說來也怪,採薇那雙眼睛,簡直就是天上的星子,明亮純真,水汪汪的,好似會說話。
那五官細看也是秀美清柔,只可惜那張臉上的肉太多,再加上那一臉粗糙黧黑的皮膚還有癩蛤蟆皮一樣的疙瘩,生生壞了這份美。
鐵牛心裡暗暗想著:真是可惜了這副樣子,要是採薇能有蓮花一般白嫩纖細,恐怕也是聞名遠近的美人兒了。
不過他和她打小兒一起玩耍長大,雖然採薇這麼丑,但他看著就是順眼,比起蓮花那矯揉造作尖酸刻薄的樣子,他更喜歡跟採薇在一起。
採薇喘勻了氣兒,這才想起來還有個男人呢。
她四處瞧了幾眼,才發現那男人被鐵牛給安置在松樹後頭,於是忙起身走過去。
鐵牛詫異了下,才反應過來,忙隨後跟著,嘴裡也不閑著,「薇薇,怎麼崖底還有人,這男人是死是活?你讓我拉他上來,豈不是自找麻煩?」
採薇轉過身去見那人還昏著,摸了摸鼻息,方才鬆了口氣,轉頭跟鐵牛解釋,「要不是這人,我恐怕已經面目皆非了。」
她一五一十把自己掉下去砸中這個男人的事情說了一遍,聽得鐵牛瞪大了眼睛,嘖嘖咂舌,「怎麼跟聽說書的一樣?薇薇,你可真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呵呵,能撿條小命,真是謝天謝地了。」採薇嘿嘿笑了下,「這人說來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咱們也不能見死不救不是?」
「嗯,也是。」鐵牛搔了下後腦勺,有些犯難地看了眼那昏迷不醒的男人,還有他胸口那支露出白羽的斷箭。
「他傷得那麼重,還有救嗎?再說,你把他帶回去,哪有銀子請大夫去?」
鄉下人家,哪有多餘的銀子?何況,採薇娘們孤兒寡母的,吃了上頓沒下頓的主兒,鐵牛能不曉得?
這人抬回去,還不是一個死?到時候死到採薇家裡,可是有嘴說不清了。
「不行,咱們不能把他帶回去!」想清楚利害關係,鐵牛忍不住要阻攔採薇。
卻不料採薇只是朝他擺擺手,「先別急,等我看看再說。」
她費力地蹲下肥壯的身子,查看著那男人的傷情。見他面色越來越慘白,身子還時不時抽搐著,採薇曉得,這是失血過多的癥狀。
她忙抬起頭來,在山上四處亂看。
鐵牛很是狐疑地看著採薇,怎麼感覺她跟以前不一樣了?
以前採薇遇事,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這會子似乎變沉穩了?而且,面對這樣渾身血肉模糊的男人,也沒見她皺一下眉頭,還仔細地查看著,莫非她會醫術?
還沒等他說什麼,採薇就高興地站起身來,拍了拍手,指著不遠處的一個山坡,興奮極了,「鐵牛哥,看到那一群羊沒?咱們捉一隻過來。」
「喂,你想偷嗎?」她的話,把鐵牛給嚇了一跳。
看著採薇那陷進肉里的兩隻眼睛發出煜煜生輝的光彩,他一瞬間覺得採薇變了一個人。
但下一刻,採薇就朝那處山坡沖了過去,絲毫沒有停頓。
那滾圓肥胖的身子,在山路上艱難地跋涉著,看得鐵牛於心不忍。
不管她想幹什麼,他先跟上去再說,不然,一個不小心,她再滾下懸崖,他就沒法跟穆嬸子交代了。
眼睜睜看著採薇越過一個山頭,來到有羊群的那個山坡。
鐵牛隻覺心驚膽戰,採薇這是要偷人家的羊,她想幹什麼?
這個時候他也不敢放聲喊,唯恐讓主人家發現,只得緊緊地跟隨。
眼看著採薇如虎入羊群,上前就撲向一頭正吃著草渾身雪白的小綿羊,鐵牛嚇得心臟都快蹦出嗓子眼兒了。
一向忠厚老實的他,可從未乾過偷盜的事情。
他只好四處看了遍,好在放羊的人沒在這兒,也不知道跑哪兒乘涼去了。
採薇偷羊,弄得好像他做賊一樣。
見採薇死死地壓著那隻咩咩叫的小綿羊,鐵牛無奈上前替她捆了,方騰出空來壓低嗓子問她,「薇薇,你要是饞了,我可以給你打只獾子,你何必……」
下面偷羊的話他沒好意思說,但採薇自然聽得出來。她也不解釋,只是提著那捆綁好的羊就走。
嫌羊咩咩叫個不停,她乾脆拔了一根藤,把那羊嘴給捆上了,看得鐵牛是目瞪口呆。
他印象中的採薇,何時這麼心狠手辣了?
因為身子肥碩,力氣自然也不小,就見採薇一隻手提著那渾身掙扎的羊兒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待到那棵大松樹後頭,採薇才把那羊兒放在那昏死過去的男人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