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裡應外合(七)
城外狼煙四起,但是王宮內,卻安靜的出奇,寧泓接到來報的時候,只說是寧奕帶著人硬闖皇城,企圖逼宮,被小王爺和秦太尉攔在了城門下。
寧泓當即怒道:「他當真如此大膽,來人,拿朕的聖旨,去巡防營調兵,勢必將亂臣賊子繩之以法——」
內侍忙跪倒在地,帶著哭腔道:「陛下——奴才是能去調兵,可是——可是現如今城中何人能領兵啊——」
寧泓一把將書案上的奏摺揮落在地,怒道:「朝中的文武百官呢!沒事的時候整日在朕面前聒噪,怎的現如今一個個都派不上用場了?」
那內侍神色愈發的難看了,他小聲的提醒道:「陛下難道忘了,因為小王爺和郡主的婚事,您之前將一些替小王爺說話的武將們禁足了——」
寧泓神色有些懊惱的道:「朕那不也是想為郡主出口氣,這些人當年也都是隨著父皇和老康親王平定戰亂的,定然對老康親王的獨子包庇有加,可是郡主也是母后的掌上明珠,難道朕任由著她被輕慢不成?」
那內侍哪裡敢質疑寧泓的決策,只是一臉為難的道:「陛下自然是有陛下的考量,只不過——現在——咱們應該找誰呢?」
正在兩人一籌莫展的時候,一個女子的聲音傳了進來道:「妾身願意前往——」
寧泓朝著外面看去,只見到秦氏被宮人帶了進來,她摘下寬大的圍帽,解下披風的系帶,殿內的人這才看清,秦氏竟然並非女兒打扮,而是長發高束,身上的衣裳也是寬肩窄腰的騎裝打扮,腳下是一雙墨色的長靴,她本就眉眼高挑,如今卻顯得有幾分英氣來。
她從腰間拿出一樣東西,雙手呈了上去,寧泓一看,便明白了,他點頭道:「老王公曾經也跟著先帝,從戎有功,雖說後來解甲歸田,但是舊日的威信猶在,有他的信物在,加上朕的密令,還有秦太尉夫人的身份,定然是沒有問題的。」
秦氏恭敬地跪在地上,朗聲道:「父親曾經說過,西涼女子也可上戰場,只不過妾身是家中獨女,父親心軟,但是如今情況危急,妾身願意代陛下調兵,剷除奸佞——」
寧泓定定的看了秦氏一眼,忽然問了一句:「秦夫人,你可——你可都想好了?」
秦氏的身子猛地一震,貝齒緊緊的咬住了下唇,幾乎是要要出血來道:「妾身——妾身心意已決——」
寧泓忽然贊一聲道:「好,不愧是我西涼女兒家,果敢剛強,來人,將朕的信物交給秦夫人——」
秦氏走出王公的時候,夜色已然進入到了最深處了,四周黑的幾乎如同濃稠的化不開的墨,她攥緊了手中的東西,雙腿一夾馬腹,清叱一聲,帶著幾個府兵,朝著巡防營的方向去了。
而另一邊,郡主宮裡忽然傳來不好的消息,原來是因為郡主聽說了攝政王寧奕叛亂的消息,急火攻心,竟然暈死了過去。
寧泓馬上召集了御醫們前去診治,但是卻無人有應對的辦法,消息很快也傳到了翊坤宮,紫珂見老王妃正端坐在老康親王的牌位前,半闔著眸子,手中一粒一粒的捻著佛珠,便斟酌著開口道:「老王妃,您看現在的狀況,咱們還是要等么?」
老王妃緩緩的睜開眸子,輕笑一聲道:「老天爺都助我——紫珂,傳令下去,將郡主那圍起來,一個人都不許放出來,包括那個小皇帝——」
紫珂的雙腳都是打顫的,她強行的穩住了心神,道:「會不會?會不會太急躁了?」
老王妃卻斜斜的看了她一眼道:「急躁?紫珂,難道從你替我做事的第一天起,你不知道你做的是什麼么?謀反啊,怎麼難道你怕了?」
紫珂慌忙跪倒,沉聲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只不過咱們在宮裡的人手就這麼多,若是抽調去郡主那裡,那翊坤宮就沒人守著了,豈不是——豈不是——」
這時,站在角落的珠兒,忽然開口道:「紫珂姑姑,您這是怎麼了?寢殿的那位都那樣了,難道您還擔心她能翻出什麼風浪來不成?老王妃,紫珂姑姑,翊坤宮這邊若是主子放心,便交給奴婢好了——」
珠兒誠摯的跪在地上,老王妃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伸出手去,紫珂適時地攙扶著,她道:「走吧,我還要看看那個江憐兒,可不能病死了,畢竟想要順理成章的繼承皇權,需要郡馬爺這個身份才是呢。」
紫珂見到老王妃心意已決,便也只能扶著她出去了,珠兒站在寢殿前,看著原本守衛森嚴的翊坤宮,被調離的只剩下了幾個侍衛,這才轉身進去,半晌才出門道:「你們幾個,翊坤宮有幾個偏門,為防止那裡有人趁虛而入,你們過去看看。」
珠兒和紫珂一直都是老王妃身邊得以信任的人,她的話,別人自然不敢不聽。
而另一邊,老王妃帶著人,去了郡主的宮裡,整個皇宮,好像一局風雲涌動的棋局,波雲詭譎,好像一個不小心便萬劫不復了。
但是卻有枚棋子被忽略了,那人便是尚在涵月樓的禾曦。
此時,蔣安正滿臉忐忑的跪在禾曦的面前,禾曦卻十分的從容的道:「我知道你是西太后的人,你定然有辦法避開宮裡的眼線,讓我去翊坤宮對不對?」
蔣安剛想開口辯解,便聽得禾曦淡淡的道:「你幾次三番的想去翊坤宮,但是我猜的不錯的話,你一定沒見到西太后吧,整個翊坤宮被保護的銅牆鐵壁一般,外面的消息進不去,裡面的消息傳不出來,難道你就沒有懷疑過什麼么?蔣安,你能在寧奕的眼皮子底下隱匿的這般好,想來也不是無用的人吧,好,我現在一次性將話說清楚,這是救出西太后的最後的時機,幕後的人已經藏不住了,如果今日趁亂不能救出西太后,莫說是西太后,便是陛下或許都性命不保,你可想清楚了。」
蔣安猶自掙扎著,事情的確是如同禾曦所說,幾乎是在禾曦進宮的七天左右的時間,他便再也沒有接到西太后遞來的下一步的指示,直到他耐心的等了許久,卻越發的覺得事情的不對勁,翊坤宮很多地方的護衛,都換了人手,寧奕的消息也一日又一日的遞進來,都被他隱下來了,原來這一切,禾曦都知道。
蔣安忽然垮下了臉,渾身好像是失去了支撐的力道一般的道:「繞過百花園,有一條隱蔽的小路,能進翊坤宮。」
禾曦唇角微勾,剛想起身,如意忽然攔住了道:「小姐,現如今這宮裡兵荒馬亂的,您還大著肚子,您看——是不是奴婢去辦就好了?」
禾曦卻堅定的道:「這件事,只有我能辦成,你放心,如意,我會小心。」
蔣安帶著禾曦從涵月樓出來的時候,正見到一人站在涵月樓前,夜色下,只有他腰間的一柄鋼刀閃著寒光,蔣安嚇得腿軟,而如意卻護在了禾曦的面前,倒是禾曦,只覺得眼前的人十分的熟悉,只覺得是在哪裡見過。
他身上的短打服侍,並不尋常,他從陰影中走出來,蔣安才下意思的道:「陸侍衛,你怎麼在這裡?」
禾曦卻同時驚異的道:「陸——陸然?」
陸然本是受到了秦夫人的命令,前來保護涵月樓的這位小姐的,卻不想那人竟然叫出了自己的名字,禾曦逆著光,陸然看不清她的樣子,但是只覺得這聲音竟然是如此的熟悉,又想起了秦氏的話,這人來自大曆,難不成是——
他下意識的上前一步,待到看清了禾曦的面容,滿臉都是掩飾不住的驚訝與錯愕。
同時,他在禾曦的眼中也看見了錯愕的情緒,但是更讓他驚奇的是,禾曦看樣子竟然已經懷有七八個月份的身孕了。
若是他沒有記錯的話,秦氏曾經提及過,禾曦是才被攝政王帶回來沒多久的,那這孩子——
顯然他和禾曦之間有很多的疑問但是現在卻並不是時候。
禾曦當機立斷的道:「今日我要出宮,一切都有勞你了。」
陸然立即正色道:「是,小主。」
蔣安有些奇怪,小主並非西涼的稱呼,難道——但是現在並不是他刨根問底的時候,一行人悄無聲息的從小路繞道了翊坤宮的後門,卻見到有守衛在左右徘徊。
禾曦蹙眉,但是剎那間,她便鎮定了下來,當機立斷的道:」去正門。」
蔣安已經心如死灰了,從剛才來的時候,他便已經知道了寧宇和老王妃所做的事情了,陛下現在和郡主被軟禁在郡主宮裡,翊坤宮也是守衛森嚴,此時若是去正門,無異於是送死。
他才想勸阻,但是陸然好像是十分聽從禾曦的命令一般,先行去探路了。
很快,便帶回來消息稱,正門竟然無人守衛。
蔣安幾乎叫出聲,他忙掩住了自己的口鼻,小聲道:「怎麼可能,連個後門都有人看著,正門怎麼會無人?難不成是——是空城計?」
禾曦卻眉宇中隱隱帶了幾分笑意,她道:「空城計也好,鴻門宴也罷,看來今日都是要走一遭了。」
幾人就這樣光明正大的進了翊坤宮。
翊坤宮中靜的可怕,只有一些唯唯諾諾的宮人躲在一旁,即便見到了陌生人,也不敢出來。
禾曦等人一路到了翊坤宮內,斜睨了一眼蔣安,蔣安便硬著頭皮帶著他們去了西太后的寢殿。
禾曦才邁進了翊坤宮,便聽得一個有些蒼老的女聲道:「看來,哀家還是小瞧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