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關紅顏》40(1)

《機關紅顏》40(1)

元旦剛過,局裡接到市委辦公室通知,市委袁亦民書記要到小庄鎮大路畔村檢查指導扶貧奔小康工作,並慰問貧困戶,請局領導與駐村扶貧幹部一同前往。

市委辦通知八點出發,局長帶徐有福七點半就趕到市委大樓前等候。

就這也不是來得早的,樓前早一溜兒排開一行車隊。局裡的車剛停下,市委辦政秘科長便過來在車前擋風玻璃和車后玻璃上各貼一個紙片上去。紙片是紅紙黃字。徐有福定睛一看,紙片上是一個大大的「8」字,局裡這輛車是八號車。

一號車是市委常委兼辦公室主任達有志,此時達有志已站在大樓門口,穿一件像電視新聞里中央領導穿的那種嶄新的黃軍大衣。徐有福下車后趨步上前,與這個十多年前的同事握握手。達主任握徐有福的手時淡淡的,似握非握;望著徐有福的目光也淡淡的,似望非望。「有福還在局裡工作啊!」達主任和徐有福說話語調也淡淡的,似說非說,好像一個人和天上的太陽或者月亮以及星星說話一樣。

徐有福在達主任面前縮著肩,哈著腰,滿臉都是笑,那笑容彷彿臉上都盛不下,就要掉到地下的水泥地板上去了。徐有福正準備恭維達主任幾句,適時敘敘舊:「咱們那時候多年輕啊」;「轉眼這麼多年過去啦」;「時間像跑著往前趕似的」;諸如此類的話。可達主任的目光卻早從他臉上飄走了,就像許小嬌那天腳在冰面上一滑摔倒一樣,達主任的目光在徐有福臉上「一滑」就過去了。達主任的目光滑到哪兒去啦?原來是滑到二號車上去了,他看了看二號車擋風玻璃那個圓紙片,眉頭皺了皺,沖政秘科長喊:「袁書記車上的車號貼歪了,趕快重貼。」

袁書記的車是二號車。徐有福望過去,那個阿拉伯的「2」字像是瞌睡了一般,仰躺在窗玻璃一角。此時政秘科長早已撲上去,奮力將那個「2」字剝下來,已剝爛了。他從衣兜里迅速掏出一個新的「2」字,雙手像貼春聯那樣將這個「2」字端端正正貼上去。徐有福心裡詫異,政秘科長兜里像揣著名片一樣,揣著那麼多「2」字。

此時達主任早已不再看徐有福,一邊望著大樓門,一邊抬腕看看手錶,在樓前若有所思地踱起步來。

徐有福沖低頭踱步的達主任縮縮頸,點點頭,倒退著走了兩步,然後轉身回到八號車上去。

司馬遷《報任安書》中說,猛虎在深山,百獸震恐;及在檻井之中,搖尾而求食,積威約之漸也。徐有福覺得達主任就是那隻在深山的猛虎,而自己卻是那隻在檻井之中的老虎。

三號車是市政府分管扶貧工作副市長的車;四號車是市扶貧局局長的車;五號車是市民政局局長的車;六號車是市計劃局局長的車;七號車是新聞採訪車。

八點過十分,袁書記秘書小崔端個茶杯從門裡閃出來,用另一隻手敏捷地將大樓門拉開,穿一件黃軍大衣的袁亦民書記健步從門裡走出。達主任的腳跟早像小孩子撒歡那樣輕捷地提起來,向袁書記跑過去。腳下有一塊暗冰,達主任險些像許小嬌那樣滑倒。所幸並沒有滑倒,他的腰像一個初學滑冰者在冰上練習「止步」動作那樣,往左邊閃了閃,又向右邊擺了擺,重新找到了平衡。而他跑過去也僅是將書記大衣上的一個白色線頭扯去,又用手背輕輕撣撣書記的大衣後背,然後扭頭有點不滿地瞅了那塊險些滑倒自己的暗冰一眼,說了一句:「袁書記小心冰滑。」說著便十分自然地輕輕攙在書記一側,走過去迅速將二號車車門拉開。書記往裡坐時,他又將手隔在車窗上方擋一擋,以免書記碰頭。書記安全地坐進去后,達主任輕重適度地怦一聲扣上車門,然後敏捷地跑向一號車,眨眼工夫,達主任已像一個老鼠溜到床底下一樣鑽進車裡。嘟嘟,車隊啟動,從市委大院蜿蜒而出。

八輛車只有徐有福所在這個局的車是桑塔納。黑色桑塔納車頂上還留有凍成冰的殘雪,沿著一條二級公路,掠過冬日冰雕玉砌的原野向大路畔村跑,就像一條黑狗在雪原上撒歡兒。其他六輛車都是黑藍色的日產六缸三菱吉普,而袁書記那輛車則是八缸三菱霸道,不僅比別的車多出兩個缸,輪胎也更寬一些,就像一個腳特別大的男人穿一雙四十八碼的鞋在公路上跑。據說這種車即使疾駛在冰面上,一個急剎車下去,車軲轆也不會打滑,像賓士的駿馬被剽悍的騎手一把扯住韁繩一般,吱兒一聲就站住了。

與八缸三菱霸道相比,這輛桑塔納像個纏著小腳的小媳婦,跟在車隊後面扭扭捏捏的;又像穿著高跟鞋的許小嬌,稍不小心就會滑倒。

當然這輛「許小嬌」並沒有滑倒,只是跟在三菱車隊後面,跑得有點吃力。就像許小嬌與吳小嬌在雪地里跟在徐有福和趙勤奮後面跑,徐有福與趙勤奮稍微提速跑快一點兒,倆小蹄子就跟不上了,在後面嬌喘微微,喊著讓他們跑慢一點兒。他倆剛放慢速度,倆小蹄子便將捏在手中的雪球拋過來,啪一下就打在他們溫熱的頸項。

那天徐有福坐在八號車裡跟著跑,當然不會向前邊扔雪球,也不會嚷著讓前邊跑慢一點兒,就像一條懷孕的母狗或母牛跟在一群矯健的獵狗或牛犢後面跑,有點兒上氣不接下氣。所幸路程不長,也就半個多小時,大路畔村到了。

東嶺縣的縣委書記和縣長早已恭候在公路邊。袁書記下車后與書記縣長先握手。市電視台、東嶺縣電視台、市日報社、東嶺縣報社及省報、省電台駐紫雪市記者站的七八個記者像一群螞蟻一樣,扛著攝像機、舉著照相機紛亂地往前跑。市電視台與市日報社的記者坐在七號車上。徐有福下車后,見這倆小子正拖泥帶水從七號車後車門裡竄出來,一邊下車一邊小聲嘀咕,埋怨達主任把他們的新聞車安排得太靠後了。倆人嘀咕著便從車門兩側一個提攝像機、一個提像攝像機那樣大的一部照相機往前竄,就像戰爭年代兩位勇士拎著炸藥包貓著腰衝上去炸碉堡一樣。日報社記者心太急,剛跑兩步,便在冰雪地上像許小嬌那樣滑倒了,照相機像水裡的魚一樣,刺溜竄到徐有福腳下。日報社記者則像一條大海豚,一邊嘴裡喊著「照相機,我的相機」,一邊急忙爬起來,顧不得身體的疼痛,一瘸一拐向從地上拎起相機的徐有福跑過來。「沒摔壞吧?」徐有福將相機遞給記者后問。記者看著鏡頭,說:「沒有沒有!」然後笑著向徐有福說聲謝謝,隨即又扭頭髮狠地罵那塊滑倒他的冰,大意是說好在相機沒摔壞,若摔壞的話,他一定會用自己身上的某個寶貴的器官和那塊冰的「母親」發生**關係。徐有福當時覺得這位記者準備與冰的母親**的想法十分有趣。他們生下的孩子應該叫啥名字?就叫「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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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逐在官場的政敵情敵:機關紅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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