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關紅顏》24(1)
徐有福已無法控制自己對吳小嬌的愛戀。
晚上睡在床上,徐有福會閉著眼想吳小嬌,回憶吳小嬌和他說話的每個神態。甚至這句話和那句話語氣的區別,這次笑和那次笑紋理的不同。有時她的笑紋好像是從裡向外溢,有時又像是從外往裡溢。就像一潭湖水裡,若你是從那邊往湖裡扔石子,波紋便從那邊向這邊溢過來;若你是從這邊向那邊扔石子,漣漪便從這邊向那邊溢過去。
晚上睡覺的時候,他常常背對著妻子,在心中想念和呼喚著吳小嬌。此時的徐有福,才體會到什麼叫「同床異夢」。他甚至會用自己的一隻手握住另一隻手,彷彿是跳舞時握住了吳小嬌的手:冰涼、細膩、光滑、美妙、甜蜜!
每晚他都會半夜醒來。只要一醒來,就會想起吳小嬌。有一次他甚至在深夜因思念難以排遣而流下淚水。
徐有福對吳小嬌的思念和眷戀,簡直像《詩·陳風》中《東門之池》里那個男子對「淑姬」的眷戀。是的,吳小嬌就是徐有福心中的「淑姬」!
更難以啟齒的是,他即使伏在妻子身上和她**的時候,也會幻想是和吳小嬌**。沒有吳小嬌「介入」之前,倆人「愛情」時妻子老是閉著眼睛,而他總是大睜著眼睛。自從與「吳小嬌」開始**后,他卻突然喜歡閉著眼睛埋頭苦幹,相反妻子反倒睜開了眼睛:「徐有福你又不是女人,閉著眼幹什麼?」妻子有點生氣地問他:「莫非你在想某某某?」妻子說了一個很有名的歌星名字。
徐有福突然對自己過去十幾年懵懵懂懂的生活不滿起來。不僅是不滿,簡直是羞愧!他甚至羞愧地以手捂住了臉。
徐有福二十歲師專畢業參加工作,現在三十八歲了,才彷彿遽然明白什麼是「人生」。在這個聲色犬馬的世界上,「人生」就是去得到你應該得到的那些東西。而這些年來,徐有福得到了什麼?
如果問徐有福此時最想得到什麼?他肯定會說出那個名字。是的,只要得到那個名字,徐有福再不會謀求得到別的什麼了。他不是一個貪心的人!可他能得到那個名字嗎?
他不能!
徐有福沒有勇氣向她表白什麼,更不說傾吐那種「衷腸」,至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只是一個叫「柳永」的古人寫的詩句,與徐有福的生活沒有什麼關係。
徐有福不是沒有「衷腸」,不是不會「執手」,也不是因淚腺堵塞無法「凝噎」,而是沒有「底氣」或「底氣不足」。
底氣是什麼?就是金錢、地位、權力,以及與之伴生的轎車、美女、洋房。
這些能夠給男人「撐腰」甚至「壯腎」的東西徐有福一樣也沒有。如果局裡不發那一部手機,他現在懷裡還揣個小靈通。有一次當年師專的同班同學聚會,這個是老闆,那個是局長,還有做縣委書記縣長的。那些司機和辦公室主任跟在他們的書記、縣長屁股後面,眼巴巴地捕捉著書記、縣長的眼神,只要他們隨便說句什麼話,那些人便按這句話所表達的意思跑來跑去,甚至作為「指示」去落實。他們的手機幾乎不停地響,不知有多少人一天到晚在給他們打電話。電話里的那些聲音謙卑極了:有時在懇求什麼,有時在彙報什麼,有時又在解釋什麼。
當然還會有一些女性宛若琴弦一般柔媚曼妙的聲音。那些聲音會從一個十分遙遠的地方飄過來。有的來自北京,有的來自上海,有的甚至來自國外。有女博士、女記者、女經理,這些人在某個時間來過同學當縣委書記的那個縣,而同學對她們給予了「支持」。她們從此不論走到天涯海角,也記著同學,並會給同學打個電話問好,過節時還會給同學寄來一個精美的賀年片,並誠邀同學到她們所生活的那些大城市遊玩:「我可是一個不錯的導遊呢!」她們會在電話上嬌嗔地對同學這樣講。
兩相對照,徐有福能不羞愧?這些生活中如魚得水的同學,十幾年前和他是在同一條起跑線上起跑的啊!有的同學起點甚至要低出他許多。那個當縣委書記的同學,剛畢業時分配到一所偏遠的農村中學當教師,而自己當時就分配到市政府機關。雖然部門不重要,但那有什麼關係呢!市裡以前有幾任市委書記市長最初都是市政府的勤雜人員呢!和自己同一年分配到這個局的那個叫達有志的同事,兩三年後調到市政府辦公室,又調到市委辦公室,現在是市委常委兼辦公室主任。而自己卻還是這個局的一個副主任科員!
徐有福同志啊,這麼些年你幹什麼去了?莫非是跟哪個小娃娃捉迷藏去了?還是站在某個大風口喝西北風去了?
是的,吳小嬌是一個淳樸的姑娘!但她又有什麼理由向一個啥也沒有的男人委身呢?好比現場直播的那種晚會:宋祖英、陳紅、張也跑出來唱歌,不是《好日子》,就是《常回家看看》、《走進新時代》,台下那麼多觀眾都會給她們以掌聲。而如果徐有福跑上去唱歌,觀眾不喝倒彩把他轟下台才怪呢!即使吳小嬌、許小嬌坐在下面,她們會對徐有福報以熱烈的掌聲而對宋祖英、陳紅、張也嗤之以鼻嗎?!
人生是一個舞台,誰在這個舞台上表演得好,唱得好,就會贏得掌聲;反之則會被拋棄被遺忘甚至被驅逐!
徐有福是那種還沒走上舞台便羞愧地轉身跑下去的「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