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他們的天

?李更新從木頭盒子里拿出一個鼓囊的文件袋，他晃了下腦袋，慢慢拆開纏在封皮上的白色線頭。

他的動作很慢，很安靜，卻令坐在椅子上的珍珍顫抖不止，她嚇的臉色發白，額頭上滲出了層細微的汗珠，她見過這個瘋子直播，知道他的舉動有多麼可怕。

「不…不要…不要殺我…」

珍珍依然在做著最後的哀求，但很明顯，這對於那個瘋子來講，根本不管用，李更新旁若無人的拿出了一沓檔案，用舌頭舔了下食指，一張一張翻閱，期間，他斜眼瞥了下珍珍，見到她的恐懼態度時，自己也稍微楞了一下神。

現在的自己，只是這麼站在一個人面前，就可以把她嚇成這幅德行嗎？

可在幾個月前，自己還是一個見到因為家裡有錢走路有些傲氣的人，都會找地方躲避的自卑者，那時的他，活在世間簡直就是為了體驗那些人的優越！那時的他，渺小得如同一隻螻蟻，任人踩踏！

是那個神秘的勢力，那些可惡的『巨人』把自己給一步一步，逼成了現在的模樣，他如今的恐懼，也是拜那些人所賜。

我會把你們給我按在頭上的『名銜』一個又一個的予以實現，我會把你們賦予我的屈辱，一個又一個的，雙倍奉還。

或許是幾千年沒人敢撼動的勢力存在，但有無限條生命的他，可以跨越時間，不停的完善自己，他堅信，他可以徹底摧毀那股勢力。

這些念頭在李更新腦子裡快速閃過，他深吸口氣，把思緒拉回現實，繼續著自己的遊戲，他微微一笑：「對於我，你或許並不陌生，我曾經在救贖那名計程車司機時告訴過大家，我是來自地獄的使者，我來審判，救贖眾人。」

「而你的罪狀，我這就來一一宣讀。」

李更新拿起來第一張文案，開始念道：「由於這件事最為大家所知道，因此，就從這條說起吧，前些日子，一名普通的小夥子，在路上出現車禍，或許牽扯到民事糾紛，讓你通知警方趕去，但你卻一拖再拖，無視那個站在冷風中，受盡路人冷眼的小伙，不僅如此，在面對他的不滿時，你還不曾道歉，惡語相加，去糾結那幾分鐘的細節，小夥子很生氣，發了下牢騷，你就讓追你的男人去教訓了下這個可憐的受害者。」

李更新皺了下眉，他把那張紙放在一旁，說：「小夥子新買的車子，路上被沒素質的人丟放鐵疙瘩撞到，本就很難受，他只是想尋求一點警方的幫助，可為什麼，明明應該為他服務的警察，卻令他感受到了更加深層的絕望？」

「你有沒有想過，那種情況下，換做是你，內心會有多麼崩潰？」

「你為什麼要那樣做？僅僅是因為他是一個普通的小夥子？如果他是權貴世家，你會不會是另外一副嘴臉？」

經常逛各大論壇的人，對此事並不陌生，李更新稍微一提，就全都想了起來，以前，珍珍每聽到這件事，都會動用自己的關係，盡最大努力把事情給壓下去，減少對自己負面影響，可現在，她沒了那種心思，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恐懼，一種未知，一種絕望…

她不知道這個瘋子會用什麼方式救贖自己，但她明白，即便可以活下來，也已經生不如死。

「我錯了…求你放過我…我認錯…我錯了行不行…」

李更新沒有理會她，而是拿起來第二張紙，繼續念了下去，而此時，直播間內的粉絲們，已經開始發表自己的看法。

「草，這事兒我聽說了，據說當天還下了點雨，人家小伙等了好久，本就是這個女人的錯，最後她不道歉也就罷了，還利用手裡職權，教訓了下這個小伙，簡直天理不容！」

「我以前也在論壇見到過類似消息，但很快就被和諧了，現在被小丑拿出來做文章，看來是真的。」

「美女別怕，以我對小丑的了解，他不會殺你，頂多就是和你玩場遊戲，咱一定要好好配合。」

「這種人渣，死十次，百次，千次都不虧！」

「你們也別都一邊倒的去批判咱們的女主好不好？萬一當時是高峰期？萬一當時女主剛和一個比較麻纏的人扯過皮子，心情不好呢？萬一…」

「萬一尼瑪就是女主呢，滾一邊玩去吧！要沒有小丑，這女的還猖狂著呢，支持小丑，不能讓女的好過！」

……

鄉下，一座上世紀才會存在的破舊房屋內，一個穿著縫了幾個大補丁衣服的母親，正在用渾濁的眼睛看著一部破舊手機，她不停的去擦著淚花，而她旁邊，則蹲著她的兒子，同樣，他也雙目通紅。

「媽，你看到了吧？這個女人…她受到懲罰了！她受到懲罰了！」

天象激動的說著，其實，他不想要那輛汽車的，但他母親給他介紹了個對象，女方非要他有車子，母親才給他買的。

他知道，那輛車子對母親來講意味著什麼，所以當被鐵疙瘩刮傷時，他特別的心痛，他也知道自己家庭情況，所以在被關進拘留所時，他沒有再把事情鬧大。

他不停的在網上發帖，想把這種黑暗的事情公佈於眾，可他根本鬥不過可以控制媒體的那些人，他對這個世界感到窒息，難道沒錢，沒權，就要活該被欺負，永遠沒有翻身的機會嗎？

直到前些天，那名吃掉計程車司機人腦的小丑出現，才令他重新看到了希望！

他開始幻想，什麼時候這個來自地獄的使者能夠幫助自己？彷彿聽到了他的心聲，這次直播的內容，竟然是懲罰珍珍！

那個可惡的女警察！

「嗯，媽看到了，老天爺終於睜眼了！終於睜眼了啊！」

老母親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帶雨，她感激的狠狠磕了下地板，嘴裡喃喃自語：「老天爺開眼了，開眼了。」

在她眼裡，小丑不是魔鬼，是老天爺派來的使者，是神，是幫助他們的神！

而本該幫助這位老母親的那些人，在她眼中眼裡，卻是一個個不敢招惹的魔鬼！

諷刺，真的諷刺！

天象走過來，他把母親扶起來，哭著說：「媽，我就說了，老天爺不會看著那些壞人們橫行霸道下去的，我前兩天去找咱們村的王蛋，學了學在臉上化妝的手藝，我也會畫小丑那副妝容，假如有一天…」

天象頓了下，說：「假如有一天，小丑需要我，我會毫不猶豫的化身成他，繼續他的事業！」

「媽，假如有那麼一天，你會阻止我嗎？」

老母親哭著撫摸了下兒子的臉，她微微一笑：「他是個好人，有了他，咱們這些人才會在被欺負時有人出頭，有了他，才有人為這天底下千千萬萬個和咱們一樣的人說話！媽以前不會同意你做這種危險的事情，可以後，媽不會了，因為那些披著好人皮的惡魔，無論我們怎樣卑微，都不會讓咱們好過的。」

天象忍不住哭了出來，和老母親抱在一起。

老母親內心深處，是不忍讓兒子有生命危險，可她更知道，他們這些卑微，底層的人，再繼續沉默下去，就會換來更大的傷害。

計程車司機，孟達局長，甚至這個珍珍，他們會把這些人的沉默，不計較，當做欺負，殘害的資本，他們不僅不會因憐憫之心而收手，還會變本加厲！

想要真正的安全，必須像小丑那樣，吹響反擊的號角！小丑，他不是一個人，而是千千萬萬個老母親這類人的希望。

讓兒子化身成這束希望，老母親怎會不同意？

這時，他們家外傳來了敲門聲。

「怎麼回事？」

老母親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擔心。

「媽，你別怕，我去看看。」

天象抽出一根木棍，走到了門口，他拉開門栓，看到了外邊站著很多的村民，有李叔，張叔，王蛋。

「天象，看到直播了嗎？那個欺負你們母子的女警察被抓起來了！」

李叔率先開口道，當聽說了女警察的所作所為時，村子里的人都很氣憤，因為他們理解天象一家的不易，但他們也清楚，自己毫無辦法。

原本打算隱忍一下就過去了，沒想到現在有人站出來主持公道，整個村子的人，都被小丑的行為而感動。

他們害怕天象不知道，跑過來把這件事告訴了他。

「對啊，小丑以前的手法來看，這次都不會讓那個女警察好過了！」

「真是報應，小丑是老天爺派來保護咱們窮人的。」

「希望小丑永遠不被抓住，這樣他們就再也不敢肆無忌憚的欺負咱們，畢竟，被選為目標逮住后，可是生不如死啊。」

村民們交頭接耳的議論著，臉上全都洋溢著最甜蜜的笑容，在這些經常被那些『上等人』欺負的『螻蟻』心中，早已累積了太多的不滿與委屈，以前他們沒有辦法，沒有希望，可以後，他們有了。

那個小丑。

是他們的曙光。

是他們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