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喜歡公共汽車勝過豪華轎車(2)
熙媛尖刻的比喻深深刺痛了天下無敵的明鎮宇可憐的自尊心。他努力控制著讓自己的聲音不要打顫。
「你說我是公共汽車,而善宇是豪華轎車?」
無論丈夫的自尊心受創與否,熙媛的回答總是那麼不留情面。
「至少,那孩子沒有因為害怕自己的母親,就把心愛的女人扔在一邊不管,他和你不一樣,他敢在你那魔鬼老太婆似的母親面前理直氣壯地說話!他敢說死也不和容熙分開!這樣還不算是豪華轎車嗎?」
熙媛的厲聲責問變成了一把尖刀,都快把鎮宇的心挖出來了。就像熙媛所說,鎮宇正是因為畏懼母親,才放棄了容熙,這一點他和善宇完全不同。
「那你為什麼要和『公共汽車』結婚呢?」
鎮宇面目猙獰地問熙媛,熙媛則掛滿了微笑,乾脆利索地回答他:
「因為我喜歡公共汽車!」
這天晚上,「豪華轎車」正和容熙說著什麼,害得需要靜養的病人又受到了刺激。
「容熙,今晚我想在你旁邊和你一起睡!」
容熙當然要斷然拒絕這麼無恥的要求了。
「少說這麼不著邊際的廢話!一個渾身纏滿了繃帶的病人,你還想對她怎麼樣啊?」
「你先不要急!我怎麼了,讓你這麼緊張?我就是再不像話,也不至於想碰一個斷了腿的女人啊!只是這張看護的床太小了而已!」
容熙聽到這裡,頓時傻了眼,知道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極為尷尬。於是,容熙一邊在心裡請求原諒,一邊悄悄地挪著屁股,掀起被子,把自己身旁的地方讓給善宇。
和幾天前在賓館時一樣,善宇要求睡在容熙後邊,把自己的臉貼在她柔弱的肩上。最開始的五秒鐘,容熙擔心被夜間巡房的護士發現,有些緊張,後來她聽到自己肩上傳來了善宇平和的呼吸聲,也就放鬆了心情,平靜下來了。
醫院裡的熄燈時間非常早,晚上9點就要關燈。對一般人來說,晚上9點才剛剛到晚上,何況容熙和善宇兩個人,一個是漫畫家,一個是遊戲程序設計者兼暴走族青年,都是夜貓子,這個時間怎麼能睡得著呢。
容熙和善宇假裝睡著了,其實兩個人都清醒得很。容熙為了培養睡意,為了穩定一想到躺在身旁的善宇就想哭的心情,她開始在心裡數綿羊,這是她失眠時的一貫做法。一隻,兩隻,三隻,四隻……
當容熙的腦海中被五百多隻綿羊擠得水泄不通的時候,黑暗中,身旁突然傳來了善宇緩慢的聲音:
「我原本想找到你后,有件事一定要告訴你……」
「什麼事情?」
善宇聽到容熙的反問,一反常態,猶豫了有一分鐘之久。過了一會兒,從他的口中說出了一個不忍呼喚,不敢提起的名字,聲音非常小。這個名字就是幾天前,善宇告訴容熙不要再提的名字。
「我們……銀彩的事情。」
善宇的聲音小得好像是被黑暗融化掉了,可在容熙聽來,卻字字深入心靈。
「我·們·銀·彩?」
這個小女孩一出生就不怎麼哭鬧。她是個懷胎不足九個月的早產兒,出生時只有兩千克重,而且出生時由於氧氣不足,腦部嚴重受損。醫生甚至說她可能連呼吸也很痛苦。
孩子的母親無論如何也理解不了這種事情怎麼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發生在自己女兒的身上。她雖然是三十六歲的高齡產婦,可是這並不是頭胎,而且已經生育了兩個健康的兒子。
「阿帕格分數(新生兒出生一分鐘后的窒息程度,依據心率,呼吸,肌張力,對刺激的反應,皮膚顏色等測定分數,如果分數在六以下,則生存希望渺茫)非常低。您是高齡產婦,而且嬰兒出生時氧氣不足,腦部受到了致命的影響。您最好作好思想準備。」
思想準備?什麼思想準備?
老女人透過金邊眼鏡,目光銳利地瞪著醫生,厲聲說道:
「大夫,我不是醫生!所以請您說得通俗一些!我的女兒到底怎麼了?」
於是,醫生遵從她的要求,下達了容易理解的「死刑宣告書」。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孩子幾乎沒有生存的希望,也許只能活一個星期吧。我敢說即使活下來,也不會是個正常的孩子……」
十九年後,善宇對聽自己講故事的容熙吐露了心底的秘密。
「那個大夫根本就是個江湖郎中!一個星期?開什麼國際玩笑!」
誠然,就像善宇所說,嬰兒度過了死亡線,活過了十天,又活過了一個月,一年,十年。但是,除了說這個孩子不可能存活外,醫生的其他診斷幾乎都是正確的。
這個名叫「銀彩」的女孩並沒有死。可是,她既不能開口說話,也聽不到外界的聲音。老女人氣得要死。
十六年後一個陽光明媚的春日,老女人大聲地訓斥打死也不聽自己話的二兒子,他總是惹是生非。
「善宇!你又領著銀彩到院子里了?我說過多少次了,不讓你這麼做!」
「銀彩好像太悶了,所以我就領她出來了,就一小會兒!春天天氣好啊,這麼做有什麼錯嗎?」
「被做事的下人們看到怎麼辦?」
老女人把自己的顏面看得比生命還重要,她絕不想讓卑賤的傭人們看到「殘缺的」女兒。善宇眉頭緊鎖,輕蔑地對自己的母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