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嫡母,愛之深責之切
宋氏握著董阡陌的手,柔聲道:「好孩子,過去姨母是對你嚴苛一些,可若不是如此,你又怎能奮發,練成這樣一手好琴藝?」
董阡陌低著頭,臉上的神情十分乖巧。
宋氏忽然改口自稱「姨母」,分明在用另一層親情來拉近關係。她打算說什麼,董阡陌大概有數了。
「來,跟姨母說說,」宋氏悄悄地問,「你的琴是怎麼練出來的?你姊妹幾人都是一起跟師傅學琴,可那曲子是連教琴師傅都彈不出來的,你另外還拜了其他師父嗎?」
原來是在這裡等著呢。
董阡陌唇兒輕顫,怯怯回答:「我也沒彈多好,只是有一次去毓王表兄的府邸,遇見了一位……韋姐姐。」
「韋姐姐?」宋氏睜大眼睛,「你是說韋墨琴?是她教你的?」
董阡陌似懂非懂地點頭,「她隨便玩著教了我幾下,其實我也只會彈這一小段兒。」
窗外的宇文藻暗道,原來如此,名師高徒!
宋氏咬牙,連一旁的董萱瑩也露出一點不甘心的神色。
沒想到當年名動京師的韋墨琴,真實的琴技水準比她的名聲還要大,只是「隨便玩著」教幾下,就把家裡最笨的丫頭教得這般出類拔萃!
宋氏暗悔,早知這樣當初真不該拿架子,就應該把女兒萱瑩送進王府里,讓韋墨琴手把手的細細的教,能盡得她的真傳就好了……
唉,現在後悔也晚了,人都死了,絕技也失傳了。
眼珠略轉,宋氏又有了主意。
她拉著董阡陌,慈愛的笑了,「我的兒,這段時間你練習琴藝小有成就,真是苦了你了!你傷成這樣,姨母實在痛心,但有一件事又不能不提。」
「姨母請講。」
「太后的病久治不愈,聖上因此龍顏大怒,連帶你父親也受了不少聖訓,伴君如伴虎,在朝中辦事不免戰戰兢兢的。本來你會彈太后喜歡的曲子,可以把你送進宮,可惜你的手……」
董阡陌眨眨眼睛道:「女兒慚愧,不能為父親分憂。」
「小三和小五都不是學琴的料子,不如你大方一點,把秘訣傳給萱瑩吧。只是傳技的話,用一隻手也不妨礙。」
頓一頓,董阡陌為難道:「我從未教過課,再說二姐的根基比我紮實多了,我怎敢教二姐?」
宋氏抿唇笑了:「都是自家姊妹,沒那麼大規矩。」
董萱瑩也說:「三妹不用謙虛了,古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師,我們互相切磋,共同提高豈不是好事?」
董阡陌乖巧低頭,「那二姐有空來我屋裡找我吧。」
宋氏拉過兩個女兒的手交疊在一起,眼尾笑出兩道細紋,「好,你們都是好孩子。我院子里剛做了血燕,對治傷也有神效,咱們一起過去吃吧。」
董阡陌推辭說:「多謝姨母關愛,只是早晨起早了,這會兒只想回去躺躺。」
「去吧,回去好生養傷,血燕我讓丫頭送你屋去。」
「阡陌告退了。」
走過兩道迴廊,冷不丁一個黑黢黢的人影閃出來,把路給擋住了。
董阡陌一瞧是宇文藻,含笑招呼道:「郡王您還沒回呢,這是往哪兒去?」說著把路讓開。
宇文藻並不走過去,反而沖她瞪眼睛,一開口就帶著火氣:「以前有人說我傻,可現在你這小妮子傻得連我都看不過去了!」
董阡陌一愣,抬頭看他,「我怎麼傻了?」
宇文藻問:「你真打算教你二姐彈《煎棠雪》?難道你瞧不出你母親的心思?」
董阡陌料想他是把剛才那一番談話聽去了,只是想不到,這藻郡王比傳言中的更加爽直,偷聽完壁腳了還跑來勸她,這性情倒有兩分可愛。
這時,不遠處的涼亭閃過一片男人的衣角,很快藏起來。
董阡陌頓了頓才說:「一個是母親,一個是二姐,她們的話我怎能不聽。若是二姐真有幸為太后撫琴,也是董家滿門的榮耀。」
「董家滿門?」宇文藻挑眉,「你瞧你身上的丫鬟衣裳!董家的榮耀你沾邊兒了嗎?」稍微有點兒腦子的女子,哪個不是先為自己打算?
董阡陌抿唇一笑,「這是我貪玩,故意扮成丫鬟捉迷藏呢,讓郡王見笑了。」
「捉迷藏才怪!」宇文藻很聰明地猜測,「你家裡有人苛待你吧?是不是太師夫人?你為什麼不去告訴你父親?」
董阡陌十分不悅,冷下面孔來說:「郡王您想到哪裡去了!母親不知多疼我。阡陌一個小女子,不敢勞您掛心,您快走您的路吧。」
「得得得,是我多事了!丫頭你好自為之!」
宇文藻氣得拂袖而去。
董阡陌也繼續走,經過涼亭時和一個中年男子打了照面,她愣了愣,旋即上前拜見。
「阡陌見過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