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早知四小姐腦子不靈光,就不點醒她了
董阡陌知道,李周漁一直都派梟衛的人跟著她,想追查她的底細。因此她出城去了幾個地方,帶著那些人兜了個大圈子,等甩掉後面的尾巴,她通過地道進了一趟陵墓。
傍晚回到府里,董阡陌去福深苑請安。先行回府的居嬤嬤,大概她已經把時炯是個犟頭,完全不通人情,也「根本看不上四小姐」的事一一回稟了。
宋氏的房裡焚了很濃厚的果木香,讓人幾乎無法透氣,與之相對應的是宋氏凝重的面色。董阡陌往門口一立,宋氏看過來的眼神,像是兩點餓極了,出洞覓食的毒蛇,透著說不出的陰冷。
「對不起,母親,沒能把給母親治病的那位單姑娘討回來。」董阡陌抱歉地說。
「傻孩子,你盡了心力,是對方不通人情,怎麼能怪你呢?」宋氏的嗓音帶著寬容的意味,再她的芙蓉面望去,只能在上面尋到慈愛的痕迹。
這時候,門外傳來腳步聲,董阡陌回頭看,見是老夫人那裡侍候的宗姑姑,於是笑問:「姑姑怎麼有空往這裡走?是老祖宗讓姑姑來探望母親的病的嗎?」
宋氏的面上堆起一層笑,不過立刻讓宗姑姑的話給弄僵了。
宗姑姑垂著眼皮說:「老夫人讓奴婢來討小庫房的鑰匙,開庫取幾件東西。」
宋氏笑眯著眼,打聽問:「什麼東西還要勞動老夫人費心?需要什麼,來告訴一聲,我讓丫鬟給送去不就好了。」
宗姑姑答:「是幾件舊物,老夫人陪嫁里的東西。」
宋氏蹙眉追問:「哪幾件舊物?太舊的那些,恐怕不好找了。」
宗姑姑道:「是小國進貢的兩條水晶腰帶,老夫人從湯家帶過來的,這會子突然想起,說找出來送人得了。」
宋氏笑道:「都是哪輩子的舊貨!怎麼巴巴想起這個?好罷,我讓人進去找找還在不在。」
宗姑姑道:「說話的岔口兒想起來的,還是湯姨娘起頭提起來的。」
宋氏心中暗恨,面上不動聲色,目視門外立著的丫鬟。
丫鬟領會得她的意思,離去。只過盞茶時分,再回來時,手上托著兩個紅漆托盤,上面蓋著軟布。
宗姑姑得了東西,才跟董阡陌說:「老夫人方才問起四小姐來著,四小姐也跟奴婢一起過去吧。」
董阡陌與宋氏行禮出去,房間里只剩下宋氏與居嬤嬤。只聽居嬤嬤問:「夫人怎麼把水晶腰帶交出去了?老夫人要,說找不見了就是了。」
宋氏皺緊了眉,搖頭道:「不能因小失大,這是湯姨娘搗的鬼,她巴不得我不把東西拿出來,她就有理由對老夫人講,我管庫不力,放進去的東西說沒就沒了。這樣用不了幾次,她就能說服老夫人把鑰匙給她保管。」
居嬤嬤不痛快地說:「雖說如此,可這水晶腰帶是咱們二小姐最喜愛的東西,家裡其他小姐也想要。因為不想落下偏心的名聲,老夫人沒明著給二小姐,可卻私下放進夫人這邊的小庫房,不就跟送了二小姐是一樣的。既然給了,哪還有要回去的道理!」
宋氏淡淡道:「你急什麼,整個家都是我和萱瑩的,不管老夫人疼誰,不疼誰,往後我們母女想要的,沒有一樣能走脫!」
另一邊,董阡陌跟宗姑姑來到宜和園,一進門,就見湯姨娘坐在正對門口的圈椅中,笑語盈盈,邊說還邊用手比劃著。
湯姨娘見董阡陌進屋去,當即皺著鼻子笑起來,「四小姐好靈的鼻子,知道老祖宗這裡熱鬧,一陣風就把你吹來了。」
董阡陌也對她微笑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偏我有這個運氣,見識老祖宗當年陪嫁的寶貝,只是不知道,當年作為貢品的水晶腰帶,究竟有什麼妙處?」
榻上的老夫人頭戴抹額,笑眯眯地沖董阡陌招手,喚她:「阡陌過來看,依我瞧,你如今的身量就可以配一件。」
宗姑姑手上的托盤去了軟布,上面的東西光華燦爛,不可逼視。等眼睛適應了這樣的璀璨光線,仔細打量那物事時,就會發現它的光芒就像流動中的溪水,潺潺緩緩,一點炫耀的意思都沒有。
董阡陌訝異道:「好一件水晶飾物,水晶石易得,可這雕鑿成寶的手藝,如今可能不再有了,難怪只能在老夫人的珍藏里尋覓。」
丫鬟給董阡陌換上,看上去有五指併攏那麼寬,戴起來卻不覺得沉,貼合著腰身的弧度。此外,還予人一種奇異的感覺,彷彿這腰帶正在呼吸,活物一般。
董阡陌試過,正要除下,老夫人卻笑道:「丫頭快別摘了,留著戴吧。」
董阡陌挑眉道:「給我?我用不著這麼好的東西呢。」
老夫人道:「十六歲的女孩子怎麼用不著,你這個年紀戴起來才最好看。當年老身的嫁妝里因為有了這兩條腰帶,被傳得玄乎奇迹的,親戚女眷都過府來看。那時候老身也和你一般想法,覺得年輕女子出門少,穿戴不必太隆重。於是收起來存放,一放就是好多年,等再想起來的時候,你們姊妹都快十歲了。」
湯姨娘一反往日的尖酸刻薄,也掩口笑道:「是啊,四小姐生得美,誰也不如你佩戴水晶好看。」
董阡陌環顧屋裡,不見董憐悅,於是問:「五妹今天怎麼沒來湊熱鬧?」
宗姑姑告訴董阡陌:「五小姐早上在花園裡一腳踩空,扭傷了腳,大夫看了說休養幾日才能好。」
最後,在老夫人的堅持下,那條水波潺潺的水晶腰帶還是沒有摘下來。
老夫人又指著托盤上另一條腰帶,笑道:「咱們家的年輕媳婦少,這一件就給蓮葉吧。」
聞言,董阡陌覷了湯姨娘一眼,這一次終於在對方豐腴的面上看到了一絲掩藏不住的不快之色。
又說了會兒話,老夫人有點眯眼打盹,董阡陌告退出來,湯姨娘緊跟著也出來。兩人本來不同路,湯姨娘卻踩著不緊不慢的腳步,跟在董阡陌身後,一直走到一條小徑上。
兩旁都是過人高的藤蔓,隔出一個四下無人的幽靜所在。
董阡陌回頭,不解地問:「姨娘怎麼也走到這邊來了?你的芷蘿居好像不往這邊走。」
湯姨娘早已換了嘴臉,兩眼兇惡,聲音也嘶嘶難聽。她問:「你究竟是怎麼走出那個地道的?我帶你進地道的事,除了五小姐,你還跟什麼人說了?」
董阡陌滿目疑惑,慢吞吞答道:「什麼人也不曾說,姨娘不是說,那個地方是家裡的禁地,除了父親能用,別人都不可以進去的。」
湯姨娘咬牙切齒道:「你少給我裝蒜,以為我會相信你嗎?」
董阡陌道:「姨娘的話,阡陌真的糊塗了。方才在老夫人那裡還好好的,怎麼轉眼之間,姨娘就變得這麼生氣?」
下一刻,湯姨娘不只態度惡劣,還動起手來。
湯姨娘一把揪住了董阡陌的衣領,將她重重撞在小徑一旁,纏繞藤蔓的枯木上,用全身的重量死死壓著她。
湯姨娘怒問:「你還不老實交代,你是怎麼從地道里逃出來的?我明明封住了出去的路!」
董阡陌驚愕反問:「姨娘是故意將我關在地道里的?我哪裡得罪姨娘了?」
「四小姐別裝得事不關己了,你被困在地道里好幾天,一定恨死我了吧!」湯姨娘右手掐著董阡陌的雪頸,威逼著問,「說!到底是誰放你出來的?」
「好幾天?沒有呀。」董阡陌道,「那日我在原地等你,等了一個時辰還沒等著你回來,心裡害怕極了,還好毓王表兄正好從地道里路過,正好把我帶出去了。」
「毓王?怎麼會這樣……」湯姨娘口中喃喃,心裡卻明白,那條地道本來就是董太師和毓王這些人在用。要怪,只能怪董阡陌的運氣太好了。
董阡陌繼續道:「回到府中,我小病了一場,關在屋子裡沒出房門,因此也沒有機會問姨娘是不是安全出了地道。後來在酒宴上看見姨娘好好兒的,我才放下胸口的石頭,以為地道之行就是我和姨娘的小秘密了,卻不曾想……」
湯姨娘掐著董阡陌頸子的手鬆了松,心中千般後悔,早知四小姐的腦子不靈光,連她自己被害過一回,差點丟了性命都不清楚,就不該刻意點醒她!
這樣一來,不滅口也得滅口!
湯姨娘陰冷地盯著董阡陌的眼睛,問:「那件事,除了五小姐,你還跟誰說了?」
董阡陌很是吃驚,回答道:「我並不曾跟五妹提過隻言片語呀。」
湯姨娘手下用力掐了一把,惱怒地說:「我都看到了,酒宴那夜,你不是跟她附耳說悄悄話,說完她還拿眼瞄我!」
董阡陌劇烈地咳了兩聲,才找回聲音,說:「你完全誤會了!我跟五妹說的是其他的事,是關於五妹中意的一位公子的事,與姨娘毫不相干。她看你,大概是不想我們的悄悄話被你聽到。難道就因為疑心我和五妹知道你的真面目,你就要滅口——難道五妹扭傷腳,也是你做的?」
「哼,既如此,你只好怨自己命薄了!」
湯姨娘一邊說著,一邊兩手扣在董阡陌的咽喉,瞬間收緊。
董阡陌拼力甩頭掙扎著,拿手拍打湯姨娘的手臂,力氣卻遠遠不及。
這一刻,上方的湯姨娘眼珠突出,面容扭曲而猙獰,早不復往日的秀美,眼底的光卻亮得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