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三小姐不敢見人的緣故,你猜
董阡陌掩口,眼中流露出驚恐之色,口中念著,「怎麼會這樣?沒想到姨娘竟是個沒福的人。」反覆幾遍。
李嬤嬤忍不住抹一下眼角,為糊塗一時,送了性命的湯姨娘感到傷懷。
夜裡老夫人的眠淺,容易受驚,李嬤嬤擔心將此事告知,老人家難免會病上一場,因此等到第二日午後才敢把噩耗跟老夫人說。
李嬤嬤說的時候,董阡陌也在旁邊坐著,觀察著老夫人的表情,並不見多少傷心。
倒是一直在拿帕子擦眼,可並不見眼底有一分淚光,簡直像是在假哭。
這老太太的反應,有些意思。
董阡陌不免生出一點疑竇,以老夫人對湯姨娘的維護程度,絕不該似這般漠然無情,難道,難道是……
這時分的宜和園中,清理火場的人員嘈雜,董阡陌跟老夫人說想迴風雨齋自己房裡慢慢養傷,而後,李嬤嬤跟其他兩名嬤嬤抬著一架藤椅送她回去。
十五六年紀的女孩子身子極輕,嬤嬤們抬得毫不費力,還能有閑暇談話。
話語之間,她們提及這次湯姨娘犯錯,最不能原諒的地方,是傷害了蓮姨娘的孩子。昨天老爺動了真怒,拔了牆上一柄裝飾用的劍,竟然就要去親手殺了湯姨娘,還是老夫人叫來秦姨娘設法勸阻,才稍稍攔下了。
也就是說,湯姨娘就算不被燒死,董太師也未必饒她活命。於是,就在董太師要處置她之前,她「恰到好處」的死了。
「嬤嬤在這裡放我下來吧,還有幾步就是風雨齋,我想坐在葡萄藤下小憩片刻。」董阡陌柔聲道。
「四小姐小心著涼。」李嬤嬤她們放下藤椅。
「我省得。」
李嬤嬤她們走後,董阡陌兩手撐著藤椅站起來,一抹冷笑躍在唇邊,越想越肯定,昨晚走水的事,是老夫人幫助湯姨娘,耍了一個借屍還魂的把戲。
湯姨娘一死,董太師的怒氣再盛也漸漸消去,過些時日,念及她往日的那些好處,說不定還會生出懷念之思。湯姨娘再尋一個合適的機會出現,帶著她新出生的孩兒,在董家的地位自然不同。
不得不說,老夫人太了解她的兒子了。
董阡陌只顧著專註沉思,不留意間,腳下絆到了什麼,受傷的腿彎處吃痛一跪,向前方跌去。
「呀!」她只來及發出一聲低呼。
青石板的堅硬紋路近在眼前,卻沒有真的撞上她,沒有弄疼她分毫。
停駐在青石板的上方,秀眸之中有掩不住的詫異神色。她默默地站起來,疑惑地仰頭,看向葡萄藤盡頭的人。
對方離得很遠,按說沒理由是對方出的手。
此處四下無人,除了他也沒有別人了。
「你這一跌,就是傷上加傷了,自己還不謹慎些。」對面的賀見曉友善地提醒,「不要小看普通的燙傷,若是不仔細打理,引得風邪入侵,到時可有苦頭吃了。」
「多謝,不勞費心。」董阡陌的眸中帶著敬謝不敏的意思。心裡想的是,老話說得好,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個人會是哪一種?
她狐疑的神情直接寫在臉上,把賀見曉瞧得一笑,語氣仍是淡淡的溫和,「四小姐忘了,我是大夫,要麼不治,要麼就得負責把你治好,否則豈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
稍稍愣了愣,董阡陌才說:「我不會對旁人說你醫術不精的,放心。」
說話間,賀見曉踱步到近前,隔著長長的水袖試了試她的手腕,慢慢搖頭道:「不妙,很不妙。」
「哪裡不妙了?」董阡陌微皺了眉問。
「我開給你的葯是一日四副,」賀見曉給她算數,「如今過去一日半,你只吃了三副,每副倒掉小半盞,你的傷口在抗議它的主人不盡職。」
「你,你在監視我?」董阡陌不悅的瞪視對方。
否則他怎能對這些知道的一清二楚,他又不是神仙,病人吃了幾口葯,怎可能只是摸一下脈,就全摸了出來?
賀見曉在她的瞪視下只是微微一笑,道:「四小姐不必如此驚訝,世上有兩種人能看出病人不盡職的地方,其中一種就是大夫。我開的葯對你的傷處有益,為什麼不吃呢?」
「味道太苦,我不喜歡。」
「四小姐不像是吃不下苦藥的人。」
「……」
「那麼,」賀見曉不知從哪兒變出來了一碗葯,「作為一名盡職的大夫,我只好親眼看著你,把湯藥喝光。」
「……」
「來喝。」葯碗直接放在董阡陌的鼻子邊上,熏得她猛一皺眉。
董阡陌想,應付一下,權當打發賀見曉。
接過來就喝,可是,只一口下去,她的口中就被苦味充斥,差點沒背過氣去。
待要把葯碗丟開,抬眼間看到賀見曉的目光,怎麼瞧都像是在嘲笑她。心裡一賭氣,就閉著氣,把滿滿一碗的葯灌進口中,直到一滴不剩,才把碗塞還給賀見曉。
「全喝了?」賀見曉語帶詫異,「這是特別為四小姐準備的加量湯藥,預算好了你將會倒掉半盞,其實你可以剩一半的。」
話語落在董阡陌耳中,那口吻完全是氣死人不償命的悠然。
董阡陌卻無法開口說什麼,因為整個舌頭都苦得不能說話了。
賀、見、曉!
你惹到了不該惹的人。
「那麼,下次複診的時候,希望四小姐做個盡職的病人。」賀見曉告辭了。
「喂,賀見曉。」董阡陌叫住他。
「嗯?」
「……算了,沒事。」董阡陌搖頭。
她想說的話沒有說出口,賀見曉不好奇,也不追問。他真的就是來送一碗葯的,看她喝完了葯,轉身即走。
世上有兩種人能看出一個病人不盡職的地方,一種是大夫,另一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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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說怪不怪?三小姐從王府接回來,到現在沒露面呢,這可不像她的一貫性情。」
午後用了茶點,五月和桃枝一邊做綉活,一邊說著丫鬟里流傳的閑話。
五月說:「三小姐是最喜歡讓人恭維的性子,還記得從前,她從哪兒得了幾根簪子墜子,插得滿頭都是,就從風雨齋門前邊兒過來一趟,過去一趟,非得讓所有人看得眼睛直了。」
桃枝笑道:「那副元宵燈籠的扮相,我還真不覺得好看,比咱們小姐差遠了。」
董阡陌也笑道:「可別站在外邊說這樣酸溜溜的話,讓人家聽見了,還以為我嫉妒三姐嫁得太好呢。」
五月眼珠骨碌一轉,往門外看過,才壓低了嗓門說:「現在整個家裡都悄悄傳,三小姐在王府住了些日子,回來就不敢見人了,莫不是,莫不是……」
「莫不是什麼?」
「莫不是懷著娃娃回來了吧!」
「這,這不可能吧?」桃枝懷疑地說,「三小姐也沒去多久。」
五月掩口,蓋住吃吃的笑聲,「可是經過谷梨居的人,發誓親眼看見三小姐,挺著肚子,扶著腰走出來,就這樣。」五月學了個蹣跚的走姿。
董阡陌道:「愈發胡說了,三姐統共才去王府住了半個月而已,就算她扶著腰走,也是腰疼,怎麼能傳出那樣的話來呢?」
桃枝附和說:「就是么,聽說抬三小姐回府的那頂轎子,整面轎簾都是金線織就的,那些人就是眼紅。」
咚咚咚。
房門是敞著的,門上響起叩門聲,是為引起屋中人的注意。董阡陌她們抬眼,一起看過去,是個年紀不大的女子,穿著府中丫鬟的服色。
「喲,這是那位姐姐?」桃枝過去問,「看著頗眼生,姐姐是哪個院子里的?」
「我是谷梨居的,小姐請四小姐過去坐坐。」那丫鬟說。
「谷梨居……」桃枝又仔細認了認丫鬟的臉,還是想不出對方的名字。
那丫鬟問:「四小姐這就跟奴婢過去嗎?小姐有話跟四小姐說。」
董阡陌喝了一口茶,沒發話,五月代為答道:「我們小姐腿疼,哪裡都去不了,姐姐跟三小姐說一聲,請她過來說話嘛。」
那丫鬟擺手道:「這個不礙,轎子就停在大門口,不用四小姐多走一步路的。」
「那也不行,」五月說,「說話的工夫里,我們小姐還得喝兩遍葯呢。谷梨居又不遠,還是勞動三小姐過來吧。」
「這……」丫鬟面色猶豫,絞著手裡的帕子。
這時,董阡陌放下茶杯,說:「我去,你讓人把轎子抬到院子里吧。」
五月連忙勸阻:「可是小姐的行動不方便……」
董阡陌一笑,眉眼彎彎,「姊妹敘話而已,能有多不便?三姐想我了么,我也想念她,正該好好見上一面。」
谷梨居來的丫鬟露出喜色,連忙扶著董阡陌上了轎子,打下轎簾。
轎子抬得輕而穩,很快就停下來,轎門往地上一磕。
「到了?」董阡陌掀開一道縫隙,問,「這不是谷梨居呀?三姐人呢?」
「四小姐在轎里稍待,我家小姐馬上就到。」丫鬟道。
「你家小姐?」董阡陌想下轎。
「是的,四小姐不用下轎。我家小姐吩咐了,一定要仔細招待四小姐。」丫鬟壓住轎簾,好像故意攔著,不讓董阡陌出來。
「那你口中的小姐,指的是是我三姐,還是宇文小姐?」董阡陌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