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盡大夫的責任,盡得過了頭
等了半晌,賀見曉很是哭笑不得地看著她,問:「敢問四小姐,你到底從毓王那裡偷走了什麼?」
「一點小玩意兒,在那裡。」董阡陌素手一抬,閑閑一指。
賀見曉順著看去,只見地上一個余火未滅的大銅盆,盆里有一團煅燒成灰白色的東西,早已辨不出原狀了。
「那東西,原來是什麼?」他問。
「好像是一塊破布吧……」董阡陌狀似漫不經心,「我只顧著專心打火石,也不曾仔細看。」
「所以說,」賀見曉迅速認清了事實,「你先是老虎嘴裡拔牙,從毓王懷裡拿走他的寶貝,又擔心他事後查究,恰逢我過來複診,就想到利用我當替罪羊,用一場刺殺讓毓王認定我為賊人?」
苦笑搖首,這又怪得著誰呢?
他是應該怪自己出門沒看黃曆,怨自己亂髮善心,助長了一位麻煩小姐的罪惡,還是應該歸咎於自己盡大夫之責,盡得過了頭,大晚上的到小姐閨閣里複診,結果被人家逮了個正著,用了個徹底?
「呵,」最後賀見曉只有說,「既然讓毓王認出來,權宜之計,在下只好離開京城躲一躲了。」
站起來告辭,極難得的,他還沒忘了來這一趟的初衷,回首道,「四小姐自己保重吧——記得按時用藥,傷好之前別太折騰了,對自己好一點!」
董阡陌笑一笑,起身阻攔道,「這麼急著走做什麼,我看賀公子你也不像怕事的人,毓王又不是魑魅魍魎。退一步講,就算他知道你動了他的東西也不一定是壞事,有句話不是說禍兮福所倚么。」
賀見曉聽她話裡有話,於是站定轉身,要聽她說什麼。不過仍不忘糾正,「我沒動他的東西。」
董阡陌唇角微翹,道:「我對毓王表兄還是有些了解的,對此事他不欲張揚,更不想讓梟衛知道。公子你不也在梟衛里供職嗎?從今日起你就不要單獨行動了,不管上哪都拉上三五伴當同行。沒人陪你的時候,就躲在侍衛府里不出來,保你無事。」
「四小姐讓我當縮頭烏龜?」賀見曉睨著她,似笑非笑。
「公子言重了,」董阡陌道,「我的意思是讓你吊著毓王,不輕易落單,使他對你無從下手。」
賀見曉搖頭,「四小姐想得太簡單了,毓王想做的事,世上可以攔住他的人恐怕不多。」
這時,只聽董阡陌問:「公子認識毓王多久,又了解他多少?」
賀見曉想了想,道:「神交已久,接觸不到兩年。」
董阡陌聽完笑道:「那你不妨聽我這一次,因為我認識這個人超過十年。他想什麼,做什麼,我多少能猜懂一些。」
賀見曉奇怪地問:「毓王想做什麼?」
董阡陌道:「只要公子依言照辦,自然可以知道。」
然後賀見曉再問,她也只吐露至此。
於是賀見曉倍加好奇,本來已經有意離開京城,經董阡陌這樣一說,他又不想走了。
賀見曉是梟衛中最特別的一種,名為隱衛。
既取一個「隱」字,一則外界幾乎無人知道他為皇家辦差,連毓王的耳目也沒查探到。二則由於在暗中行事,予他極大的方便,連皇宮大內也可以隨心所欲地搜。被人撞個正著的時候,他還可以說是例行公務。
可儘管有這一重身份遮掩,他還是沒能如願,達成他來西魏的目的。
一個月前,他開始打算打道回西魏,再另做打算,於是辭去御醫職務,整點行裝。
宇文藻知道賀見曉是宇文曇看重的人才,於是半邀半騙地拉賀見曉去董府聽琴,想讓二人多些接觸,然後惺惺相惜。
還沒相惜得起來,奇怪的董四小姐引起賀見曉的注意。
初時,只是好奇心所動,引得他想打探這位姑娘的底牌。不料牌沒翻出一張,這姑娘還反客為主,把賀見曉當成了冤大頭,不多宰他一刀都虧得慌,弄得賀見曉常生出哭笑不得的感覺。
不過,賀見曉從來都不是什麼良善之輩,換別人有膽這樣戲耍他,早沒有站著講話的機會了!
只是,這一次么……
賀見曉默默催眠自己,好吧,就相信這四小姐一次!她懂得如何才能禍水東引,自己難道不會么?
果然,賀見曉被道破身份之後,非但沒走,反而搬進了侍衛府,進進出出都認定了李周漁,沒有一時一刻落單。
也不知他和李周漁說過什麼,讓李周漁默許了他的形影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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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王府,宇文曇來到荒院,拿出袖中攏著的蛇皮紋錦盒,打開,一下愣住了。
空的!
錦盒是空的!
盒裡什麼都沒有!
裡面的東西去哪兒了?
略一沉思,宇文曇首先懷疑的,不是扮成刺客,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賀見曉,而是自己的外祖母,董老夫人。
董老夫人一開始怎麼也不肯把東西拿出來,後來不大情願的取了出來。由於宇文曇沉浸於回憶中,沒有當場打開看。
難道,盒子本來就是空的?
難道老夫人故意拿給他一個空盒子,是在跟他打啞謎,意在告訴他,失去的就是空的,再也找不回來?
宇文曇沉吟片刻,除了老夫人之外,腦中還掠過一張清秀容顏,纖長的睫毛下,一雙深黑秀眸中華彩半掩,讓人猜不透那個十六歲少女的心思。
「董、阡、陌,」宇文曇含怒一笑,閻羅地獄乍現人間,「你好大膽子!」
不知此刻在拉緊帘子的房間里,一邊哼曲,一邊給昏迷的二姐董萱瑩喂水的董阡陌,有無料想到,宇文曇找不見盒中的東西,第一個把矛頭直指向她,而不是她轉移視線的賀見曉。
毀了宇文曇的心愛之物,她能拿什麼賠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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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宇文曇又拜訪董府,以向老夫人問安的名義。
老夫人的神情淡然,見了宇文曇,眼中流露出慈愛的神色,沒有一點兒不坦然的地方。於是宇文曇率先排除了老夫人的「嫌疑」。
想到昨晚董阡陌摔倒在他身上,「亂摸」了好一會兒的情景,宇文曇在心裡認定她為小偷。
「老祖宗嘗嘗,這壺香片有什麼特別之處。」
當真想什麼來什麼,水房的珠簾嘩啦一動,「小偷」盈盈走出來了!
宇文曇俊美無儔,長身玉立,站在老夫人身後,一道鋒芒銳利的眼風放過去,整個房間頓時變冷了。
連什麼都渾然不知的老夫人,也收一下領口,疑惑道:「夏天快到了,怎麼這天兒反而轉涼了?」
董阡陌笑靨恬淡,並未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斟好茶遞到老夫人的手邊,才沖宇文曇招呼道:「表兄又請安來了?怎麼不見表嫂一起過來?」
宇文曇陰鬱地看著她,意有所指道:「丟了東西,王府里上下都在找。」
「哦?」董阡陌目帶關切,「不知弄丟了什麼,連表兄都被驚動了?莫不是又像上次那樣,弄丟了扳指兵符一類的寶貝東西?那可不好辦了,表兄身份尊貴,一舉一動都多少人瞧著呢。」
不提這個還好,那玉扳指還不曾修好,幾次要用的場合都讓季玄糊弄過去了。
可再過幾天,是兵部甄選人才入部的日子,到時有幾份封存的軍中機要公文,是需要宇文曇出示兵符才能解封的。季玄為此犯愁,還在想辦法。
這個明眸烏髮的少女,乍看只是溫順的小白兔,沒說兩句卻露出爪子來,還會主動撓人?
言語放肆,眼神大膽,宇文曇覺得這個四表妹彷彿換了個人一般,愈發認定她可疑。
「昨日你送我之前還帶在身邊,後來不慎遺失,不知四表妹見過沒有?」他問。
「什麼東西?」董阡陌反問。
「……」宇文曇沉默。
「表兄不告訴我是什麼,我縱有心幫你找,也不知從何找起啊。」董阡陌眨一下眼。
這時老夫人用罷茶,兩人你來我往的對話引起她的關注,回過頭問:「小曇你丟失了何物,一大早巴巴的來找?」
宇文曇不想再驚動她老人家,只道:「沒什麼,昨夜最後見到的是阡陌,今晨恰巧又遇見阡陌,因此順便問一聲,她那裡可曾多出來什麼眼生的東西。」
董阡陌天真微笑道:「哎呀,這可把我難住了。我一向不大注意這些,表兄真想找時,不如移步我的風雨齋看看,或許落在哪裡了也未可知。」
宇文曇道:「有四表妹相邀,我正好過去做客。上次去你那裡已是幾年前的事了,我還以為打從表妹長大了,就不再歡迎我去你房裡了。」
董阡陌回敬:「風雨齋的院門倒是不曾關過,表兄卻著實是一位稀客,發帖子想請都請不來的。」
「走吧。」宇文曇點頭,袍角一動,當先走了出去。
「阡陌,這是怎麼了?」
這一邊的老夫人早就聽得稀里糊塗,一頭霧水了,迷茫地問:「你這丫頭,怎麼敢同小曇嗆聲起來?」阡陌這孩子內秀,這是從未有過的事。
董阡陌笑道:「老祖宗別急,等我帶表兄找過風雨齋,回來再講給您聽。」
言罷,小手捉起裙裾,去追走遠的宇文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