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成親之日,昏迷不醒
夕陽搖搖欲墜地掛在西方的天際,周圍漫天色彩艷麗的雲朵一片片緊緊圍繞在它的周圍,似是欲挽留住讓她們變得如此多姿多彩的夕陽。
紅灣村南山腳下並排列著三四戶人家,最右側那戶人家的門框上貼著大紅色的『囍』字,然而此刻的院中卻是冷冷清清,絲毫沒有過喜事的喜慶氣息。
一位四十多歲的漢子坐在擺放在廊檐下的椅子上,手中夾著用破舊書本圈起的旱煙,緩緩地放到嘴邊,吧嗒吧噠用力吸上兩口,吐出濃濃的煙圈之後,便傳出長長的嘆息聲。
一名四十多歲的婦女就坐在他身側的檯子上,看看他那條綁著繃帶的右腿,又回頭看看西側那貼著『囍』字的屋子,眉頭緊皺,同樣嘆息出聲。
「娃他爹,你說這下我們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只能養著唄!」興許是還未將口中的煙噴吐乾淨,一說話,便傳出一連串的咳嗽聲。
中年婦女匆忙站起身,走到中年漢子後面輕拍他的脊背,「娃他爹,你忍著點,可不敢將剛接上的骨頭又掙裂了。」
雖然這條腿不能恢復如初,但是卻也不能再進醫院去接一次骨,家裡可是一分錢都沒有了。
中年漢子一隻手按住受傷的右腿,一隻手捂上自己的嘴,努力剋制自己不再咳嗽出聲。
西側那間兩開間小屋的土炕上躺著一名十七八歲的女子,上身是一件大紅色的新衣,下身則是一件膝蓋上打著補丁的藏藍色褲子。
女子的額頭纏著幾圈白色的棉布條,依稀可見紅色的血跡從右側額頭滲出來。
一名二十歲出頭的男子坐在炕沿上,眉頭緊皺,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炕上一動不動的女子。
聽到院中的動靜,似是猛然驚醒,望了一眼炕上的女子,而後從屋中大踏步走了出來。
「爹,你忍著點,我去給你倒杯水來。」男子硬生生將本欲責備他爹不該抽煙的話咽了回去。
片刻之後,男子從堂屋裡端出一杯熱水,遞給還在咳嗽的中年男子。
「昊成,你媳婦還是沒有醒來的跡象嗎?」
中年婦女心中一邊懊惱著自己為何就沒想到去給你自己的老伴倒杯水去,一邊又在為躺在炕上的那個犯愁。
阮昊成從他爹阮永勝手中接過空了的杯子,輕輕搖了搖頭,「娘,楊大夫說的怕是真的,她怕是真的醒不過來了。」
好好的娶個親,驢車怎就翻到山溝里了?
再說看上去只是磕破了頭,怎就醒不過來了呢?
阮昊成的娘吳氏吳方英的腦中突然靈光一現,」娃他爹,會不會是她摔下去時,被嚇得丟了魂,要不叫娘過來給昊成媳婦叫叫魂?」
阮昊成眉頭緊緊皺起,「娘,你怎麼也跟著奶奶信這個?」
他雖然不能繼續讀書,可好歹他也是上過高中的人,這世上根本沒有魂魄這一說,還哪裡有叫叫魂就能將人叫醒的事發生。
吳氏瞪了一眼阮昊成,「你小子別不信,你小妹小的時候一旦害了怕就整夜整夜地哭,只要你奶奶給她叫叫魂,她就會不哭了。」
阮永勝一臉為難地看看自家婆娘,又看看兒子,「要不讓你奶奶來試試,就當是活馬當死馬醫了。」
阮昊成無奈地搖搖頭,拿著杯子向堂屋內走去,「隨你們吧!」
說心裡話,他倒也希望自己的奶奶真就將自己媳婦的魂魄給叫回來,否則他這一去了部隊,家裡可就只剩下自己的娘一個勞力了,而且他那個媳婦還得要個人來照顧。
阮昊成心裡犯著嘀咕,走進堂屋,將杯子放到桌上。
瓷杯子與八仙桌碰撞發出的脆響讓他瞬間醒了神,望著還在晃動的杯子,阮昊成心中突然想起似乎從天麻麻亮就將媳婦迎進門,便從未給她餵過一口水或一口吃食。
或許她是餓了或是渴了,才未醒過來。
明知道自己這是在尋找著自我安慰,但阮昊成還是倒了一杯水,端著向西側自己的喜房而去。
西邊天際的雲朵還是未能挽留住夕陽要去歇息的腳步,終究失去了多姿的色彩,漸漸染上了夜的黑色。
院中的吳氏怕是去請阮昊成的奶奶孫桂花孫氏了,阮永勝痴獃呆地望著院中那顆剛剛長起來的核桃樹,不知在想些什麼。
阮昊成走進屋子,摸到牆邊的燈繩,「啪嗒」一聲,一盞二十五瓦、發著昏黃色光芒的電燈亮了起來。
阮昊成將手中的茶杯放到炕上的那隻印著牡丹花的大紅漆箱子上,並未留意到炕上躺著的人兒的眼皮在燈光突然亮起時輕輕動了幾下。
阮昊成脫了布鞋,爬上炕,坐到女子身側,一隻手拿過杯子伸向女子的嘴邊,卻在杯子到了女子嘴邊時,不由苦澀地扯了扯自己的嘴角。
他怎麼就忘了自己的媳婦是昏迷不醒的。
阮昊成空著的一隻手伸到女子的脖頸下,將她的上身慢慢抬起來,而後將水杯放到女子的嘴邊。
女子的嘴緊緊閉著,他抬手喂到她嘴邊的水盡數滑進了她的脖子里。
阮昊成慌忙將杯子放到箱子上,用手快速擦拭女子下巴和脖頸出的水漬。
輕輕觸上女子滑膩的皮膚,阮昊成的心跳不期然地亂了節奏。
匆忙擦乾水漬,收回自己的手,阮昊成這才望向自己似是半摟著的女子。
他是見過一次她的,大概是一個多月前,因著他應徵入伍,他爹和他娘就覺得該給他娶個媳婦回來。
一來他走了之後,家裡就少了個壯勞力,娶個媳婦回來剛好可以幫幫他娘,二來都說當兵一去好幾年,等回來,他的年歲都大了,就不好說媳婦了。
剛好鄰居家的崔嬸娘家就在紅灣村後面那座大山深處的青草嶺上。
崔氏說大山裡的女孩子實誠,幹活踏實,便給他介紹了眼前名叫田新苗的她。
當時定親時,他並未細瞧,覺得只要身體結實,能幹活就好。
現在再仔細看來,她除了因為山中風大,膚色有點偏黑之外,竟長得很是耐看。
臉不是很大,或許是山中的條件沒有川里好,故而本應該是圓潤的臉龐略有些瘦削。
眼睛緊緊閉著,長長的睫毛幾乎蓋住了整個下眼瞼。
他依稀記得似乎是一雙應該是內雙的大眼睛,此刻細細看來,雙眼皮的線條竟是如此清晰。
臉龐兩側有著兩個似是酒窩留下的陰影,挺而小巧的鼻子下面是一張微微有著弧度的嘴,不過嘴唇卻略有些蒼白和乾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