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苦肉計
麗妃畏懼地稍稍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陛下不用追問了,總之,是臣妾不好,不該惹惠嬪妹妹生氣,請陛下責罰。」說完跪伏不起。
謝錦書知道,該自己出場了。
直通通地走到皇帝跟前,很沒禮貌地說:「剛才一個穿藍衣服的女人打姐姐。」
這句話說得沒頭沒腦,正像是一個傻子說的。
皇帝上下打量了她一下:「你說什麼?」
謝錦書依舊面無表情地說:「一個穿藍衣服的女人打了姐姐。」
剛才,這裡只有惠嬪穿的是藍色衣服。
皇帝在思索要不要相信這個傻子小姨子說的話,門外傳來太監的高喊:「太后駕到——」
鐘太后隨即走進門來。
皇帝趕忙施禮:「母后。一件小事驚動了母后,是兒子不孝。」
太后說:「小事?事關龍胎,怎麼會是小事?」一眼看見了狼狽的麗妃,倒吃了一驚,「這是麗妃嗎?怎麼這副模樣?」
皇帝皺眉道:「剛才惠嬪來這裡。和她鬧了些不愉快。」
太后正要說話,一個小太監跑進來,對皇帝說:「陛下。太醫們給惠嬪娘娘診過脈了。」
皇帝急問道:「怎麼樣?」
小太監回到:「太醫們說。胎兒沒事,服些養胎安神地葯就行。」
皇帝鬆了一口氣。又對麗妃說:「惠嬪懷有身孕,你就讓著她一些又有何妨?你是做姐姐的,總該比她懂事。怎麼能和她一樣,不顧禮儀。鬧出這等事來?」
麗妃低聲道:「臣妾知罪。臣妾知罪。」
鐘太后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麗妃怎麼會這個樣子?」
麗妃只好又把剛才那番話重複了一遍,末了說:「請太后責罰臣妾,一切都是臣妾不好,太過急躁,非但沒有勸阻惠嬪妹妹,還累及陛下和太后操心,真是太不應該了。」
太後過去扶起她:「你看看你看看,都弄成這副模樣了,還把錯都攬在自己身上。」突然驚叫起來,「你的臉!」
麗妃趕忙捂住被謝錦書打得紅腫的臉,別過頭去:「臣妾嚇到太后了。」
太后命令自己的宮女將麗妃的臉抬起來,看見上面明顯的五個紅指印。
一看之下,皇帝也皺起了眉頭。剛才,麗妃一直低著頭,他只是看見她披散著頭髮,渾身泥土,卻不想她的臉成了這樣。
「這是誰打的?」太后倒吸了一口冷氣。
謝錦書跟復讀機似的重複著那句話:「一個穿藍衣服的女人打姐姐。」
說完卻像個沒事人似的,咬著自己的手帕,一臉獃滯。
太后將臉轉向皇帝:「這是真的嗎?惠嬪,竟然出手打人?」
皇帝一時間也無法分辨誰是誰非。本來,他真的打算將麗妃打入冷宮,可是後來麗妃的樣子和謝錦書的話讓他多少冷靜了一些,加之聽說惠嬪沒事,就打消了將麗妃打入冷宮的念頭。但是,真的是惠嬪打了麗妃嗎?
皇帝問長陽宮的宮女太監們:「到底是誰打了誰?或者說,誰先動手的?」
宮人們面面相覷,誰也不肯先開口回答皇帝的問題。因為他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因為實際上,惠嬪和麗妃誰也沒有動手,惠嬪是虛張聲勢栽贓陷害,而麗妃這副樣子,是她的親妹子謝錦書弄的。
謝錦書沒想到這長陽宮這麼多宮女太監,竟然連一個稍稍具有表演天賦的都沒有,沒辦法,只好自己再次出面。
「一個穿藍衣服的女人打了姐姐。還有兩個穿綠衣服的也打姐姐。」彆扭得快把自己舌頭都咬掉了。到這個時候,謝錦書才發現,一個傻子想裝成正常人是不可能的,而一個正常人想要做個傻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太后厲聲問道:「穿藍衣服的是誰?穿綠衣服的又是誰?」
麗妃輕輕答道:「惠嬪妹妹來這裡的時候,穿的是一件寶藍色的斗篷,她的宮女,穿的是蔥綠色棉襖。」
太后冷笑道:「可是哀家聽說的是,麗妃因為嫉妒惠嬪懷孕,踢了惠嬪的肚子。怎麼現在惠嬪安然無恙,而麗妃弄成了這個樣子?」
皇帝連忙替惠嬪遮掩:「一定是誤會,惠嬪不可能動手打人的。」
太后說:「可是她的那兩個宮女可就說不定了。哀家聽說,自打惠嬪懷孕后,她宮裡的人都一個個仰著脖子看天,今天打了已經備受冷落的麗妃,也不是沒有可能。」
皇帝急道:「可是麗妃也踢了惠嬪的肚子啊。」
麗妃連忙辯駁:「臣妾敢拿全家人的性命發誓,臣妾根本沒有碰惠嬪妹妹的肚子。臣妾再怎麼不懂事,也知道皇嗣非同尋常,怎麼可能去傷害呢?」接著舉右手發誓,「臣妾發誓,如果臣妾有一絲一毫傷害惠嬪妹妹,那就叫臣妾萬箭穿心而死。」
見麗妃發了毒誓,皇帝似乎相信了她。再說了,太醫已經驗證,惠嬪沒事。
太后道:「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吧。哼,你們一個也不讓我省心,程皇后才回娘家養病幾天,你們就在這裡鬧得人仰馬翻,是不是看皇帝整天處理國事太清閑,給他找些樂子啊?」
麗妃只得再次低頭認罪。
當然,一頓本來在所難免的責罰免去了。敢傷害龍胎,按照宮規,輕則被禁足,重則要打入冷宮的,甚至還有因為這個被當場賜死的。
麗妃暗自鬆了一口氣,躬身送走了太后和皇帝。
回到寢殿,卻見謝錦書已經坐在那裡。她疲憊地走過去,坐在謝錦書對面,想弄清楚,自己這個傻妹妹是怎麼想到這個辦法保護自己的。
謝錦書也覺得很累,因為她不知道該如何向麗妃解釋,自己一個傻子怎麼會出主意幫她。可是想了想,認為這位大姐既然能不惜得罪風頭正盛的惠嬪而保護自己,那麼就說明,她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
她抬起手,輕輕掠了掠麗妃額前散亂的頭髮,然後又摸了摸她的臉,問道:「姐姐,還疼嗎?」
麗妃突然抓住她的手:「錦書,你的病,好了嗎?」
謝錦書決定,不瞞著這位大姐。她輕輕點點頭:「是的姐姐,我的病好了。」
麗妃深信不疑,因為一個傻子和一個正常人的眼神是不一樣的。
「可是,既然好了,怎麼沒聽爹爹說起這個喜訊?」麗妃內心充滿了疑惑。如果錦書真的已經好了,那麼,按照父親對錦書生母的愧疚和對錦書的憐惜,他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將這個特大喜訊宣告天下的。
「這個……爹爹還不知道呢。」
「為什麼?這麼大的事情,爹爹怎麼可能不知道?」
「因為我……因為我沒告訴他。我是嫁到李家后突然好起來的,但是,我不想和袁夢雨爭奪李慎的感情,我只想在定國公府過平靜與世無爭的生活,所以,還是維持原狀的好。」
「傻妹妹呀!」麗妃長嘆,「你以為你繼續做個傻子,就能過上你想象中平靜的生活嗎?天下之大,可是一個女子,想要過上自己想過的生活,那可是比登天還難。說起來,還是在……」
她想說「還是在娘家有爹疼有娘護的日子最好」,可是轉念一想,謝錦書從小沒娘,嫡母對她也很刻薄,還是不要讓她傷心了,於是話說了一半就噤聲了。
謝錦書明了地笑了笑,問她:「這皇宮裡真不是好待的地方,我才來半天,就有人故意來這裡興風作浪,還好有驚無險,你要在這裡待一輩子,沒有過人的心機和手腕,恐怕以後要吃更大的虧呢。」
麗妃苦笑著搖搖頭:「可是我已經別無選擇了。當初,是我自己千方百計要進宮的,怨不得別人。妹妹你先坐著,我要去梳洗一下,因為皇上很快又要來長陽宮了。」
「為什麼?」謝錦書弄不懂,「他不是剛剛才走嗎?」
麗妃笑道:「他不是來沖我來的,而是專門要來看你。」
「看我!?」謝錦書更加莫名其妙。
麗妃說:「我得先去梳洗準備迎接聖駕了,等晚上再和你細說。不過你要想好,等會見到皇帝,該怎麼做。如果你真的打算繼續裝傻,那就要小心一點了。皇上是個天資聰明的人,而且擅長和女人打交道,我擔心,他會看穿你。」
謝錦書嚇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