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 餓死狗
我知道,爺爺第一個要揭穿的,就是米姐的秘密了。
我看看小米媽媽離開的方向,已經看不到她了,我就問爺爺,為什麼非要把小米媽媽給趕走。
「陰陽有別,人鬼殊途,鬼有鬼該去的地方,不然留在世間久了,就會有了戾氣,起了害人的心思,那樣的話,就亂套了。」
這次爺爺不再像以前那樣,我問他世上有沒有髒東西,他都遮遮掩掩的不說實話,而是很直接就告訴了我答案。
爺爺又告訴我,人死之後,靈魂就會離開軀體。
靈魂離體之後,因為有牽挂,比如放不下自己的親人,而留戀人世間不離開的,就是普通的孤魂野鬼,比如小米媽媽就是。
假如是因為有極大的怨念,因為大仇未報而不離開人世的,就是厲鬼。
「厲鬼一般很難形成,但是只要形成,就特別的厲害,隨便一個厲鬼,只要他想,就能殺掉一個有三百年修行的精怪。」
爺爺說到這裡,又拍拍我肩膀,讓我猜什麼厲鬼最厲害。
我說以前我還是小的時候,許大愣嚇唬我,給我說過這個。
許大愣當時確實是講鬼故事嚇唬我,他說人怕鬼,鬼也怕人。
那會許大愣一邊切菜一邊跟我說話,對我揮舞一下菜刀,說像你許叔這樣愣頭青,提著菜刀上路,一般的鬼看到我,一定會躲得遠遠的。
我當時說那你豈不是比抓鬼的道士還厲害。
許大愣就很神秘的說,叔可比不上道士,假如碰到水鬼或者弔死鬼,一下就能把叔給捏死。
弔死鬼死的時候,上不著天下不著地,水鬼天天在深水裡被泡著,比熱鍋上的螞蟻還要難熬,這兩者的怨氣都無比的大。
許大愣說到這裡,還嚇唬我說小學校的房樑上,就弔死過一個人。
許大愣這些話,害得我那些天上課的時候,天天盯著教室的房梁看,唯恐弔死鬼會突然出現。
而且那段時間,我也不敢下河洗澡了,怕被水鬼拉去當替死鬼。
後來直到我上了初中,弔死鬼也沒出現,而經常下河洗澡的小夥伴,也沒一個被水鬼拖走,我就不信這世間有鬼了。
結果今晚見到小米媽媽之後,我就知道鬼是真實存在的。
於是我就對爺爺說,我很多年錢就聽許大愣說過了,厲鬼裡面,最厲害的是弔死鬼和水鬼。
爺爺笑笑,說大愣這孩子,把我教他的話,都當鬼故事講了。
我說怪不得許大愣這獃子知道這麼多,原來是您老人家告訴他的。
爺爺說就像他嚇唬你一樣,他小時候,我也嚇唬過他,不過除了水鬼和弔死鬼,還有一種厲鬼也很厲害,那就是餓死鬼,這個我沒跟他說過。
爺爺又給我解釋,說食色性也,吃飯,是人的生存本能,是活著時的頭等大事,不吃飯也能活著的,就不是人了。
哪怕是犯下滔天大罪的死囚,臨死時也要給他吃一頓飽飯。
假如讓死囚餓著肚子上路,萬一怨念深重變成了餓死鬼,看管他的牢頭,還有行刑的劊子手,都會被餓死鬼報復。
雖然爺爺講的這些很有意思,但是我還有其他心事。
我抬頭看看網吧,心裡還想著米姐,就問爺爺,你剛才說的這些,和米姐有關係嘛,沒關係的話,咱爺倆抓緊辦正事。
爺爺點點頭,說我外面的事還沒辦好,等不到天亮就要走,所以今晚我才懶得跟你廢話,餓死鬼,當然跟小米有聯繫了,不然我說這個幹嘛。
爺爺說完,拉著我走到網吧邊上。
爺爺讓我偷偷過去,看米姐在不在。
我偷偷摸摸走到網吧邊上,伸頭一看,米姐正坐在吧台嗑瓜子。
我回去告訴爺爺,爺爺就把我拉到暗處,說等會吧,今晚月圓,小米過一會肯定要去野外。
我跟爺爺躲在網吧對面的巷子里等了一會,米姐果然走出了網吧。
米姐披著一件連帽防晒衣,左右掃視一番街道,然後把防晒衣的帽子戴上,邁步向街尾走去。
米姐走幾步,又回頭左右張望,估計是看有沒有人跟蹤她。
她的那兩條大長腿,在路燈下閃著白光,讓我的心一緊。
眼看米姐走出了我的視線,爺爺還站著不動,我就小聲對爺爺說,咱們上去追啊,再不追她就走遠了,到時想找也找不到了。
爺爺搖了搖頭。
「這個時候追她,就是再小心,也會被她發現的,你放心,我知道她會去哪裡,不怕找不到她。」
爺爺說完蹲在地上,抽了一根煙,等到煙燒到過濾嘴了,他才站起來,說時間差不多了,我帶你去看看小米到底有多麼殘忍。
爺爺帶我去的地方,讓我大吃一驚,竟然是道觀後面的野地。
經過道觀的時候,我看到徐道長住的東跨院,有幾間房子還亮著燈。
爺爺對著道觀哼了一聲,說黃山,裡面的徐道長,你見過嗎?
我就告訴爺爺,徐道長吃了骷髏骨渣的事。
不過我沒敢說徐道長那天在夜路上用長鞭抽我的事,主要是怕爺爺上門找他,他會告訴爺爺,冰山美人的存在。
爺爺聽了只是笑笑,說用不了幾天,這傢伙就要倒霉了。
我又問爺爺,徐道長當初是怎麼對米姐見死不救的。
「那要等過段時間,你自己去問他好了。」爺爺說完,讓我不要出聲,然後爺倆繞過道觀,來到道觀後面的野地里。
這片野地,我從沒來過。
因為徐道長說了,凡是道觀和寺廟,夜晚都會有孤魂野鬼紛紛上門求超度,但是道觀寺廟的神像,又把這些孤魂野鬼給擋住了,所以他們就會聚在道觀或者寺廟後面,天不亮就不肯離去。
就是因為這個說法,所以道觀後面,從來沒有人敢來,野地里的野草多少年沒人踩踏,瘋長的厲害,最低的地方也有一人高。
今夜月圓,月光很亮,又有不小的夜風,風吹草低,所以我能看到米姐站在野地里,手裡還多了一把雪亮的鋼刀。
怪不得大半夜的,她還要穿著防晒衣,原來防晒衣裡面,藏著刀。
爺爺又把我拉到一個土坡上,這下站得高望的遠,米姐周邊的情形,就被我看的一清二楚了。
米姐站的地方,雜草被清除的一乾二淨,地也整理的很平整。
平常肉乎乎軟綿綿的米姐,此刻就站在沒有雜草的平地中間,再也沒有那種面對我時的溫柔,隔著老遠,我也能感覺到一絲殘忍。
米姐把鋼刀插到泥土裡,然後掀開了地上的一個竹編的大筐。
原來大筐底下,罩著一個狗頭,我仔細看看,並不是一個狗頭,而是一條大狗,脖子以下被埋在了泥土裡,只有一顆狗頭露在地面上。
狗頭耷拉著一動不動,也不知道那條狗死了沒有。
米姐手一招,又從防晒衣裡面,拿出一個塑料袋來。
她抖一抖手,塑料袋裡面掉出來一根大骨頭,大骨頭上還有不少肉。
然後米姐就把大骨頭,慢悠悠的,用腳划拉到狗嘴旁邊。
原來那條狗還沒死。
它一聞到骨頭的肉香,立馬把狗嘴張開大大的,想要咬到骨頭。
結果它沒法動彈,咬不到骨頭,又伸出舌頭去舔骨頭。
在狗伸長了舌頭,將要舔到骨頭的時候,米姐伸出一隻腳,又是輕輕一劃拉,把骨頭划拉走了。
這樣狗的舌頭,離大骨頭就只差分毫了,但是它怎麼也舔不到。
我好像有點明白了。
米姐就是要讓這條被埋的狗,看著肉骨頭吃不到舔不到,活活饞死,做一個餓死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