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夢魘

王醫生對著病床上的來來回回看了幾次，每次看眉頭都會加深一些，最後站直身子時，眉宇間已經行成了溝壑。

「不對啊。」王醫生眼盯著貝小丫，自言自語。

「她怎麼了？不是發燒嗎？」於楊看著王醫生的樣子，心一下提了上來。

王醫生搖搖頭，「正常的發燒一出汗燒就退了，可是你看她現在，腦門上都是汗，可是溫度卻一點沒降。」王醫生邊說邊又摸了下她的額頭，「燒的溫度倒是不高，但是這種情況我卻是第一次遇到。」

「她昨天下午受了很大的驚嚇，會不會有什麼影響？」於楊把她貼在腦門的頭髮往後撥了一下。

「走開，走開，不要碰我。」這時昏睡的貝小丫好像發了夢魘，眼睛不睜就坐了起來，手還胡亂揮舞著，臉上驚恐萬分。

「丫頭，丫頭。」於楊慌忙坐在床上，攬過她身子，「醒醒，丫頭。」

貝小丫一點醒的跡象也沒有，人往於楊懷裡蹭了蹭又嚶嚶哭了起來，「爸爸，我想回家，帶我回家吧，我不想呆在這裡。」

「我休假就帶你回去好不好，別哭了。」於楊以為她是想家了。

貝小丫一聽哭的更厲害了，「我還能回去嗎？我被李諾燒死了，身體都沒了。」

這下於楊徹底聽懵了，「李諾是誰？」他試探著問。

「你給我找的老公，你還問我是誰，」貝小丫邊說邊往他身上打了兩下，「我就說不要那麼早結婚，你非讓我結，非讓我結。」貝小丫越哭越厲害，但人依然沒有清醒。

於楊的臉色一下變得凝重了，他和王醫生互看了一眼，繼續問道，「你是誰？」

貝小丫不滿的皺起眉頭，「你剛剛還叫我丫頭，現在又問我是誰，我是小丫，你不是說叫丫頭好養活嗎？」

於楊完全被驚住了，旁邊的王醫生也是，眼睜的老大。

於楊本欲再問，卻見貝小丫又軟綿綿的貼在自己懷裡，好似又沒了知覺。

「我先給她開一針吧，看能不能把燒退下來。」王醫生看了看她的狀況，轉身走了出去。

「你究竟是誰？」於楊擁著貝小丫不但沒有鬆開，反而更緊了些。難怪那天填個人資料時，想方設法的讓他幫忙，想來她對蘇茵的事是一無所知的。

被燒死了，還是自己的丈夫做的？難道是魂魄附體到蘇茵身上了？他是個軍人，崇尚科學，不應該相信鬼神之說。可是眼前的事又該怎麼解釋？

仔細回憶起來，自那次小山坡上摔下來，她就開始不對勁了。之前雖然僅見過幾次，但她的變化還是很明顯的。

目光空洞，每次都僵著一張臉，雖然她家人刻意隱瞞，但稍用點心就不難看出她受過重創。後來他留心打聽了一下，知道她是被返城的戀人拋下了。

她父母應也不待見她，不然怎舍的她一個小姑娘家跟自己跑這麼偏遠的地方。還有她那個張口閉口都是彩禮的哥哥，看他當時那樣子，恨不得把自己的妹妹賣了。

母親著急他的婚事，媒人說什麼她就信什麼，他也不忍戳破。後來這婚事就半真半假的成了，他們連酒席都沒來得及辦，她父母就催著她跟自己來到邊界，看情形就想趕緊和她撇清關係。

自從那次小山坡上醒來以後她整個人就變了，滿腦子古靈精怪的想法，眼神里都是傲氣，身上那些功夫，還有那些活靈活現的畫。他早就應該察覺到的，她和之前的蘇茵太不一樣了。

想離開？這話為什麼那麼刺耳，這麼長時間對他就沒有一點留戀嗎？貝小丫身上的溫度還是有些燙，清淺溫熱的呼吸噴洒在於楊的頸間，灼的他心隱隱痛了起來。

這時王醫生把配好的藥水拿了進來，「裡面配了些鎮定安神的葯，我先給掛上，之後在觀察看看情況。」醫生邊說邊把一瓶插著黃皮管的藥水瓶掛在牆上的釘子上，隨後又把針頭插在貝小丫的手背上。

「你之前有遇到過這種情況嗎？」於楊把懷裡的人平放在床上，轉過身看向王醫生。

王醫生搖搖頭，「你是軍校出來的，我是醫校出來，這世界上最沒辦法相信這種鬼神之說的就是我們，今天如果不是親眼看到，打死我我都不敢相信。你說她會不會就是一時嚇糊塗了，所以才說了這些胡話。」

「不是。」於楊肯定的答道，「她之前有很多行為就很反常，只是我沒有往這方面想。」

「這件事實在有背常理，只能等她醒來再問了。」

「不。」於楊轉身看了眼床上慘白的臉，「這件事就我們兩個人知道，她醒來我們也當作什麼也沒發生過。」既然她之前費盡心思的瞞著，那就繼續按她的想法做。

王醫生不懂他的心思，只是聽從他的話，輕點了下頭。不過這事他也沒法跟別人說，一個軍醫，說病人被鬼神附體了，他不被當成神經病才怪。

「那我先出去了，她醒了你再叫我。」王醫生交代了兩句就走了出去。

於楊腦子裡充斥著她含淚說回家的樣子，心裡的煩躁讓他坐立不安，人在病床前來回踱了幾圈，手不自覺又摸出了煙。只是快點燃時，餘光瞄到了病床上人，已經燃起的火苗，下一秒又被熄掉了，手中的煙也重新被塞進了盒裡。